第八百零二章 疾風於月下現形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2-03-29 09:37      字數:2149
  聖旨下達,京城外趕來的兵力一麵鎮壓城中騷亂的教眾和外族暴徒,一麵沿河直逼摩天塔。

  火炬的光流形成條條溪水,朝著乾英山匯集。

  師父,摩天塔安靜下來了。

  你的背後,可還有其他信徒出現麽?

  勝負已見分曉,前世無能為力者,今夕終要逆轉乾坤。

  圓圓的月輪高懸在塔尖,輝光普照。

  “哈,哈哈哈哈哈……”嶽清歡凝望著渾天儀的清輝笑起來,“不可思議,裕寧,果真隻有你,不可替代。”

  初月晚悲傷地望著他。

  如今的師父,仿佛一具隻為了目的驅使的空殼。

  “下來吧。”嶽清歡張開手,“事到如今,我們是不是,沒有什麽好作對的了?”

  初月晚抱著渾天儀的銅柱,遲疑著。

  是的,現在該傳遞的消息已經傳遞了出去,要不了太久,摩天塔就會被包圍,她和嶽清歡之間終於要清算了。

  師父若不想殺自己,現在就是結束。

  可初月晚卻害怕。

  嶽清歡見她不肯下來,輕輕撚了一下發梢,翻腕向天一指。初月晚頓時感到一陣劇烈的暈眩,腳下一滑,險些跌落。

  初月晚低頭,看到他的嘴唇在動。

  他在念咒!

  初月晚恍然發覺,他是要把自己送回前世!

  為什麽剛剛不阻止自己,現在才……

  難道他已經放棄了,放棄這一世的自己了麽?

  “不,現在不能回去,我還不能……”初月晚驚恐。

  若現在回去了,這一世的自己會不會命喪當場,師父會不會直接逃脫,她所改變的一切,會不會再次被顛覆?

  嶽清歡加快念咒,他的眼中倒映著銅環上的月光,雪亮如刀。

  突然一陣疾風擦著臉刺向他,嶽清歡急忙閃身後退躲避,咒文的念誦被打斷。

  那疾風化作真實的刀鋒,從他身前狠厲地掃過,隻差分寸便要將他開膛破肚。嶽清歡躲閃得及時,胸口的薄衫被割破,胸前印下一道血痕。

  他朝夜空望去,一個漆黑的身影手持長刀,從飛簷翻上金頂。

  這黑影翻上來卻沒有再次針對嶽清歡,而是抬頭看了一眼初月晚。

  初月晚愣住了。

  黑衣沉在稀薄的月光下,她看不見那人的臉,甚至……連身形都看不真切,宛如盤旋著的暗色陰風。

  嶽清歡頓時察覺來者的身份,眼眸狠狠瞪起:“又是你……”

  初月晚倒抽一口冷氣,她猜到了,卻沒有敢叫出來。

  他不該出現。

  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在這裏!

  身著破爛黑衣的人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撇開嶽清歡,躍上渾天儀的銅柱,朝著初月晚伸出手。

  “壞我的事,做夢。”嶽清歡猛地一揮袖,刀刃從手中投向渾天儀。

  黑衣人抽刀去攔,然而那刀子卻沒有以他判斷的飛向初月晚或者他自己,而是瞬時沒入了錯綜複雜的銅柱間,借著長刀無法施展的阻礙,“叮”地一聲擊中了渾天儀的軸。

  巨大的渾天儀發出轟隆響動,所有的銅環都旋轉起來。

  “啊!”初月晚失去了憑依,身體隨銅環滑下去。

  “晚晚!”黑衣人拔刀卡住銅環交錯的地方,踏上去尋她。

  初月晚隻剩雙手還把著銅環的邊緣,整個身體懸在摩天塔的高空,猛烈的風不停歇,她好似一條飄蕩的綢布。

  黑衣人離她還有一步遠,可銅環是傾斜的,他怕自己的身體晃動了這架搖搖欲墜的巨/物,讓初月晚墜落。

  “走好,雲大人。”嶽清歡說著,踏上了金頂的邊緣。

  他起手念動咒語。

  初月晚的腦海再次震動,濤濤的洪流在意識中卷攜,她失控地鬆開了手。

  單薄的身影,化作明月光輝前的一粒塵埃。

  那黑衣的身影刹那間跟著她騰空,向她撲了出去。

  風掀起了破舊的長鬥篷,露出了那雙桃花眼,顯現出不修邊幅卻難掩風華的麵容。初月晚墜下去的時候正麵對著他,從未覺得夜晚如此明亮。

  她驀然笑了。

  兩世之中,永遠在指引我走出歧途的,你。

  無論水深火熱,無論窮途末路,總是不離不棄的,你。

  “小舅舅。”初月晚無聲地呼喚。

  眼淚隨著風飛出眼眶,落在對方的臉上。

  好近啊,近到讓人以為是真的,真的能觸碰到一樣。

  那個瞬間雲錦書在空中抓住了她,大手護住她脆弱的脖頸頭顱,將她按在胸前。

  隨即,砰然一聲巨響,兩個人抱成一團撞上琉璃瓦,雲錦書借力摟住她滾了幾圈緩解了衝擊,隨後翻身而起。

  他微微鬆開手臂,懷裏的初月晚毫發無傷。

  “小舅舅!”初月晚驚忙抬起頭來,“你……你傷得重不重!”

  “我沒事。”雲錦書護住她,卻直盯著她背後,慢慢踩著琉璃瓦後退。

  初月晚也急忙轉過頭去,她看到了緩緩從屋簷走下來的嶽清歡。

  她趕快捂住耳朵。

  嶽清歡不再急著念咒,隻是站在和他們一般高處,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雲大人,這時候你不該在京城吧。”嶽清歡道。

  他這時對雲錦書的稱謂,儼然變成了前世一般。

  初月晚忽然覺得他不是無緣無故這樣叫雲錦書,仿佛……是在暗示些什麽。

  現在他們三個手中都沒有了武器,初月晚覺得手中滑膩,攤開手掌在月光下看,滿手都是鮮血。

  她心中抽痛,抬頭看著雲錦書的側臉,暗色的水流從他的額角流到了脖子,浸透衣衫。

  “還有空關心我?”雲錦書冷笑,“大國師如今已經坐實了罪名,難道還想藏身於市井,借著你那些散兵遊勇離開這裏不成?”

  “本座想離開這裏易如反掌。”嶽清歡道,“不過,雲大人可就不好說了。”

  雲錦書側耳,聽到塔下傳來大批士兵的步伐。

  嶽清歡在飛簷坐下。

  “讓他們看見你擅自歸京,以皇上的脾性,縱然是裕寧公主,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嶽清歡說,“剛剛重逢就又要麵臨別離,何其令人感傷。”

  雲錦書不想理他,抱緊初月晚,尋找可以離開的路線。

  “沒事的小舅舅,沒有人知道是你,我會幫你逃走的。”初月晚說。

  “雲錦書。”嶽清歡叫他,“你在另一世,已經撇開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