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的微光勉強照明地道的景象，一切似乎平靜如常。

  初素菁小心翼翼地向著裏麵走，一麵思索初月晚所說的話。

  堵住的話，也要知道堵在什麽地方吧?

  時間已經緊迫到了連說一下堵在哪裏都來不及麽？

  她已經通過了三個井，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井口上空是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京城裏的煙火和燈將天映出了蒙蒙的一層罩紗，這條路，依照初素菁的記憶，最終會越來越通向京城中最繁華的洛河沿岸，康樂坊一帶。

  可是再往前走，初素菁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那通風井井口透出來的天，竟越發的暗了。

  這不是去康樂坊的方向。

  初素菁吹滅蠟燭，試著爬了一下其中一口井，她修長的身段在裏麵恰好容得下，稍加力氣就抓著井旁的繩索爬了上去。

  井外也是一樣的安靜，看起來像是個閑置的院落，沒有燈光，也沒有人生活的痕跡。地上的樹葉無人打理，磚縫裏還有生出來的雜草。

  “這是什麽地方？”初素菁覺得十分詭異。

  那些通風井非常狹小，平常人是爬不上來也進不去的，若是要出入，也隻得是自己和母親這樣相對嬌小的女子，還有未成人的孩子才行。

  初素菁小心翼翼地走向院中那間簡陋的小棚子，隔著窗子瞧不見裏麵，大抵是沒有人。她朝著遠處扔了一粒石子，故意製造出動靜來，然而過了許久，還是沒有任何響動。

  確定真的沒有人之後，初素菁便迅速閃進了棚子裏，這裏到處都是堆疊的麻袋，不知道裏麵裝得什麽，還有些蓋著皮革的箱子，初素菁摸了摸，沒有上鎖，便直接掀開一個，伸手探了一把。

  冷冰冰的。

  初素菁猛得縮回手來。

  憑借她習得的經驗，幾乎在觸摸的一瞬間就明白了裏麵的東西。

  是火銃。

  這可是由軍中管製的兵器啊！

  為什麽會在京城這樣的破倉庫裏麵……有這麽多……

  初素菁急忙數了一下眼前所見的箱子，又跑去掀開一個，裏麵也是火銃。第三個箱子，還是，第四個，第五個，都是火器，還有大腿粗的火箭筒。

  這麽多，這麽多，幾乎夠得上軍中配備。

  任何私人擁有這麽多的軍火，都是株連九族的滅頂之罪。

  初素菁一想到這些東西和自己家的地道是連通的，就止不住渾身發冷，頭腦裏一片淩亂。

  這些東西和肅親王府有沒有關係都不重要了，隻要被發現水井下的秘密，就是洗不清的啊！

  而且，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感覺已經遠離了城的中心，康樂坊在什麽方位？

  她現在終於知道初月晚為何讓自己堵住通道了。

  初素菁急忙合上箱子，轉身回到院中的井口，她聽見有些嘈雜的聲音從遠處逼近，院落破舊的木門發出推拉的聲響。初素菁汗毛直立，手腳都幾乎僵住了，急忙一腳踏進井口跳了下去。

  她撲通一聲墜進水裏。

  正以為自己要溺水，初素菁卻碰到了地麵，猛地坐起來。

  這看似不見底的水井，竟然隻有及膝的深度。

  她怕外麵的人注意到水花聲過來查看，趕忙手腳並用爬進了來時的通道。蠟燭芯泡了水，完全點不燃，她隻得縮進黑暗，往地道的內裏跑。

  忽然她聽到了，切切實實聽到了有人進入院子，而且在搬動東西。

  初素菁不知哪來的膽子，幾乎是沒有思考地停住了腳步，她緊貼地道，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那些人並不說話，隻是在搬動重物，過了好些時候，忽然一聲沉重的落水聲砸進了井，嚇得初素菁整個人跟著哆嗦了一下。

  她探出頭去，唯一可見的地方隻有月光投下的井口。才沒一會兒，又一個東西被順著井丟了下來，初素菁看出來了，是之前在棚子裏看到的麻袋。

  那些麻袋堆疊起來，將井中的水完全覆蓋，之後又是東西掉在麻袋上，卻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原來這些麻袋是緩衝之用。

  “繼續。”井上的人說道。

  “他們過來了沒有？”

  “快了，一會兒就會來取。”

  說著，又丟了一箱子進井。

  初素菁掩住嘴遮蔽呼吸，扭頭往回跑。

  跑著跑著，穿過了幾個井，她又發覺不對。

  分明自己一路往回跑，為何從井口傳來的聲音變得熱鬧了？

  雖然天空的確變成了城中照明強烈的樣子，但是家中本不該在這裏有那麽多人，剛才鑽進來的時候她專門借著月光看過了井口的朝向，絕不會認錯來時的入口。

  初素菁立刻想起剛剛自己覺得奇怪的事。

  為何井口那麽安靜，現在卻那麽吵鬧。

  為何之前初月晚來的時候，自己直找到了盡頭都沒找到她，卻在回來的時候半途碰到了她。

  因為這井……根本就是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啊！

  自己現在，是走上了去往康樂坊的那條路！

  初素菁不敢再向前，一來手裏沒有照明，隻能依靠一個又一個井口勉強分辨距離。二來就像之前的經曆一般，她不知道前麵等著自己的是什麽。

  她迅速後退，重新摸著兩邊的壁，確認道路分叉的地方在何處。

  堵住什麽，堵在什麽地方，初素菁現在都清楚明了。

  她張開雙臂，左右摸索著，雙手在泥土和石塊上麵劃過，忽然，她的右手一空。

  找到了！

  兩邊地道的交錯之處。

  這個地方並沒有明顯的彎折，兩向通道的開口差不多，怪不得會走亂。

  等等，哪一邊……才是自己過來的路？

  初素菁突然有些慌了。

  這個地方離井口還遠，她什麽也看不到，再次嚐試點燃蠟燭，卻怎麽打燧石都沒有用。

  如此……如此……

  就兩邊都堵上。

  初素菁瞬間決定了，自己從任何一個井口都可以爬出去，那麽隻要把分辨不清的兩個出口都堵死，就沒有人會立刻察覺這個通道通向肅親王府。就算有人要把通道重新挖開，自己也還有時間去和父親母親商量對策。

  她急忙去撥周圍的土層，把那些不夠穩固的碎石弄下來。

  “啊！”初素菁吃痛，她的手素來不勤儉，就連練武都要戴著護手的套子，現在徒手挖土痛得無法屈伸。

  剛才那些人好像說，把東西扔進來以後等著別人來取，外麵是男人的聲音，應該是沒有辦法從那樣的井口下來的。他們扔完東西之後，也許會走吧？

  初素菁想到那些箱子裏的火銃。

  換個方向想一想，或許也是鏟土極佳的工具。

  若走錯了方向，回家裏也能拿到鏟子了。

  就是不知道時間還來不來得及。

  她緊張又寒冷，身上的濕衣極為難受，過度的緊繃讓她漸漸有些耳鳴。

  漆黑的地道，伸手不見五指。

  “廢物，這個時候告訴我還有什麽用。”初素菁急到快要哭出來，抱怨著初月晚遲來的提醒。

  突然，她的四周亮了。

  提燈的火光照出了初素菁驚恐的臉，她愕然看著迎麵走來的人。背後不遠處也出現了一個又一個人影，她被夾在兩群人的中間，無法進退。

  她麵前那一夥人，最前提著燈的蕭瑤華也滿眼驚疑。

  “菁兒，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