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我這樣配不上你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1-03-20 11:30      字數:2151
  “皇上,”雲錦書抬頭,“臣再請……”

  “去吧。”初永望知道他還要請什麽,“別來煩朕。”

  雲錦書起身,退出宸極殿。

  賈晶晶送他出來,道:“雲大人,昨夜皇上非常擔心你,差人問了很多次你的安危。”

  雲錦書苦笑:“實在是對不住皇上,我怕失去先機,隻得先斬後奏。”

  賈晶晶安慰道:“雲大人不必憂心,皇上是懂你的。隻是因為公主殿下的事,還在生悶氣。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公主殿下的病是大國師的毒手,隻是一點點救治公主的希望也不願意放棄罷了。”

  “多謝賈公公提點。”雲錦書拜謝。

  他辭別賈晶晶之後,繼續去宮裏找初月晚。

  轉過頭去,他便換了一副表情。

  皇上未免也太過剛愎了,這陣子殺人是殺得成了習慣,但殺人絕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乃至會帶來更大的麻煩,這次轉移嶽清歡著實沒有法子,若留他在摩天塔或者被別人劫走,接下來就是敵暗我明難以收場。

  至少他向嶽清歡提出調解驅散人群的時候,嶽清歡的應答和他不謀而合。

  的確不能繼續鬧下去,犧牲擴大,隻會讓事態升級。

  出了這種事,不知萬國來朝是否能如期舉行。

  這次的朝會是因新帝登基而臨時策劃,規格可能不如以往,但辦是一定要辦的。宮中那些女子也已經為此準備著了。

  到時候皇上的計劃,必定要實施。

  雲錦書心口疼得厲害,令他有種快要撐不到那個時候的錯覺。

  好在這次並沒有被初永望發現,隻是睡著了,還好,還好。

  他到了椒房殿,芙蕖應順等人都出來迎他,雲錦書難得直接從正門進來,椒房殿裏不怎麽見他的那些宮女太監看他一臉殺氣地進來都嚇壞了。

  “晚晚怎麽樣?”雲錦書進來問。

  “公主殿下還和從前一樣。”芙蕖道,“今早喂了頓粥,喂下去了。”

  雲錦書隨她走進房中,看見了床榻上安安靜靜的初月晚。

  “你出去吧。”雲錦書坐在床邊。

  芙蕖頷首,和房中所有人一起退出門去,留下他們二人獨處。

  雲錦書默默看了一會兒,初月晚的睡顏安詳,呼吸平靜舒緩,眼睛動也不動,好像連夢也沒有做。

  可她每次醒來,都會說自己做了很長的夢。

  雲錦書忍不住抬手輕撫她的鬢發,柔軟的青絲纏在他指尖,像在挽留。

  “晚晚。”雲錦書輕聲道,“你在那個夢裏,過得還好嗎?”

  初月晚無動於衷,嘴角始終微微上翹著,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如果夢裏更好。”雲錦書輕聲道,“你還願意回來嗎?”

  她聽不到的。

  雲錦書不知道自己在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

  那場很容易忘卻的大夢裏,隱約讓他覺得有些盼頭,似乎有什麽鞭策著他一往無前地去追尋。他曾渴望勝利和功.勳,渴望能夠成為一個足夠保護她保護大皋朝的人,但此生此世他再也沒有過那種希望。

  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不久的。

  那次箭傷之後,太醫就給他判定了死刑。

  好的能拖四五年,不好也就兩三年。

  雲錦書覺得自己拖到現在,已經是好中的好了。

  活不久的人,是沒有什麽希望可言的。

  他從那以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給自己在乎的人打下更堅固的防線,讓自己身死之後,他們能夠繼續好好地過下去。

  雲錦書這些年,一直把自己活做一枚注定的棄子。

  可那個夢裏,即便記不清楚了,他依然覺得自己不是為了這些絕望的目的而活。

  為什麽呢……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反而會盼望著什麽事情從來都沒發生過。盼望自己是健全的人,可以給予他人幸福圓滿。

  豈不是更殘酷了嗎?

  “晚晚,”雲錦書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去達遝之後的經曆嗎?”

  他握住初月晚的手,那隻柔軟的小手好似沒有骨節,綿綿地臥在他掌中。

  “我在出征時遭人暗算,卻僥幸逃脫出生天,趁機潛入一支達遝的部落。他們的任務是試探賈家軍的布防,不斷對我邊境進行騷擾。於是我冒充其他部落的信使,挑起爭端,跟隨他們回到了他們的家鄉。”雲錦書對她講道,“之後我利用這支部落,欺騙了他們的公主,進入達遝王城。我把公主送給其中一位天狼王的王子,再放信給她的母族,激起了那支部落與天狼王之間的矛盾。”

  “之後,我在王城中借由那個王子的勢力,結識了許多能左右乾坤的人物,我繼續在他們之間散布流言,挑動異心,讓整個達遝王族草木皆兵。三年前,我利用達遝部分人的勢力殺掉了天狼王,書信傳回大皋,皇上封了我‘馳俊侯’,之後我留在達遝王城,繼續平衡各方勢力,引導賈家軍繼續攻打達遝城池,趁亂吞並土地,最終逼迫達遝投降。”

  “新的達遝王是我選中的傀儡,利用達遝不願戰爭的官員臣民,迫使他們簽訂條約,成為大皋的附屬國。”

  “之後,我隨賈家軍回到了大皋,但是我回來晚了。”

  雲錦書說完,又靜靜看著初月晚的麵容。

  “晚晚,我是個非常、非常狠毒的人。”雲錦書說,“為了我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傷害對我付出真心的任何人。我刀頭舔血,殺人如麻,我滿口謊言,欺世盜名,即便回到了京中,對自己的臣民,依然是殘忍暴戾毫無情麵的酷吏。我配不上你。”

  他握著初月晚的手微微顫抖,心口的疼痛讓他有些使不上力。

  “為什麽你要等我?”雲錦書苦笑,“我這種人,早點死了,才是最好的。”

  他撫過初月晚的麵頰,手指埋進她枕著的黑發。

  忽然他感到手指勾住了什麽,抬起來發現,是條線繩。

  那線繩扯著的東西從初月晚的懷中微微露了出來,陽光下,閃著金燦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