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館出來，言雁一直心事重重。

  雲錦書大略知道她在想什麽，關於策劃之類，他們之間的信息本就是不對等的。言雁索求是為連笳拉貢旗的兼並一事，隻要解決了兼並，保證能夠離開烏布蘇的治轄，言雁便了卻一樁心事。然而自己和狄伊所說的，自始至終的目標都不是兼並，而是扶植回輪東為新王的步驟。

  如此言雁或許會聽不明白，問起這個來。

  而另一方麵，則是關於狄伊和自己之間的關係。

  他瞥向言雁，想著她應該會先問哪一樣。

  “剛才那個酒館老板……”言雁張口就中。

  雲錦書：“嗯？”

  言雁：“你們怎麽……怎麽你跟回輪東來喝了頓酒，你跟老板就這麽熟了？”

  雲錦書有已經備好的說辭：“那當然多虧回輪東的引薦了。”

  言雁不大高興，又不敢表現出來，翻了個白眼道：“你倆倒是關係挺好的。”

  大晚上的一起喝酒，誰知道還幹了點什麽，明明之前還是普普通通，怎麽就突然成了這麽好的交情，肯定是互相幫著瞞住事兒了吧。

  女人在這方麵的直覺總是格外的準。

  然而雲錦書瞞的事情過於多，這也是她著實不可預料的。

  “那……你們聊的那些又是什麽？”言雁道，“解決連笳拉貢旗兼並，需要扯進來那麽多人麽？要是所有王子都在這裏麵有利益糾葛，豈不是很難辦。現在你殺了安格，就已經沾了一堆麻煩，你怎麽保證達遝王不會查到？”

  “若是擔心我暴露連笳拉貢旗，大可直說。”雲錦書故意激將。

  “我沒有說！”言雁果然中計了。

  隻要拋出釣鉤，就一定會咬，這丫頭也是難辦。

  雲錦書差不多估計了一下今後可能遭遇的狀況，有些擔心中途殺出什麽人來直接左右言雁的選擇。畢竟偌大王城，如此曆史悠久的達遝國，不可能都是酒囊飯袋。

  至少現在看起來，哲提不算傻。

  他知道帶人來試探，也知道暫時按兵不動。

  當然這隻是一時猜測，達遝王宮裏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驗證，另外，回輪東那邊差不多應該開始調查丹朱聖女一事的來頭了。自己故意放了線索給他，他稍有點腦子，也該知道這個“捕獸籠”鑽也是鑽，不鑽也是鑽。

  無論回輪東成功還是失敗，計劃都一樣要進行下去就是。

  另外……達遝王從何得知王城有奸細的？在自己動手之前就已經放出了消息給回輪東，依照他對回輪東的信任程度，這個消息是假的可能性很大。

  不如就猜，達遝王那邊的真相是，故意造了一個假消息讓回輪東好好忙活。

  有人想借用一個無用王子回輪東來扳倒驍勇的連笳拉貢旗，還是想借著連笳拉貢旗一並扳倒可能參與奪位的回輪東？

  “所有王子都摻和進來，你會覺得是個什麽場麵？”雲錦書回頭問言雁。

  “當然是混亂了。”言雁道。

  “若‘雲錦書’真的活在王城，你覺得他的目的會是什麽？”

  言雁被問住了，想了一會兒。

  這還用想一會兒嗎？雲錦書有點疑惑。

  “應該是，要……”言雁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要和他的同夥裏應外合，引賈家軍來攻打王城！”

  雲錦書：“！”

  居然比他猜得還要深入一點啊。

  本來以為言雁會猜他要顛覆達遝國或者刺殺天狼王的，難道是自己對言雁的腦子有所低估麽？她也能想到更長遠的規劃啊。

  不過也是，一個沒在戰場上真正見過雲錦書的人，恐怕也不敢想象一人單槍匹馬能夠殺得了皇帝和顛覆一個國家。

  自己也沒有想過靠殺了皇帝就能完成回輪東的篡位。

  “那麽裏應外合，首先要做什麽？”雲錦書忽然好奇她的猜想。

  “首先要了解王城的構造吧。”言雁道，“整個城的地圖要準備好，精確地知道哪裏可以藏匿，哪裏可以突破。而攻打王城，守備一定會特別嚴格，從外部突破怕是不容易，他得能夠把人放進來才行，那難道……要……打地道？”

  差不多也就到這兒了。

  雲錦書原本準備的說辭暫且放下，道：“對，是應該這樣。”

  言雁困惑：“那這跟混亂有什麽關係？”

  雲錦書道：“若城裏亂了，敵人來了，誰還會好好守城？”

  言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幸虧雲錦書這事是假的。不然還真麻煩了。”

  天際的太陽如同一顆紅彤彤的鹹蛋黃，懸在道中。

  他們朝著西向走，言雁的臉上映成暖橙色，一雙眼睛分外明亮。

  “阿蘇勒啊。”她說，“要是達遝吞並了中原，你之後要做什麽呀？”

  “現在說這個，不覺得太早了嗎。”雲錦書道。

  “很早嗎？”言雁問，“那你覺得，還要多久啊。”

  “少說也要……十年吧。”雲錦書說。

  “十年？這麽久，那你不成了老頭子了嗎？”

  “我成老頭子有什麽關係。”

  言雁難以言說。

  你成了老頭子，當然有關係啊。

  “那……要是你成了老頭子，有個喜歡你想跟你成親的女子，不也熬成了老太太了？”她問。

  雲錦書裝作沒聽懂的模樣：“我到時候可以娶個年輕的。”

  言雁：“？？？”

  她揚起馬鞭子朝雲錦書一抽：“會不會說話啊你！不跟你說了！”

  雲錦書急忙閃開了，言雁提起韁繩，打馬甩下他遠去。

  “是啊，十年……都成了老頭子。”雲錦書原地搓了搓下巴，“那時候，小饞貓定會選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