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書沒動。

  對方卻掩唇眯了眯眼睛，布滿紋飾的一雙纖纖細手妖嬈地在臉頰上點了點，對同座好友們打了個招呼，便朝著回輪東他們走來。

  “瞧吧，惹上她就別想脫身了。”回輪東說著舉杯，“狄伊，好久不見。”

  “王子殿下，您回來了。”狄伊腰細胯寬，走起路來如水蛇般左右扭動，身上的鈴鐺跟著有節奏地響起來。

  她是典型的達遝人模樣，皮膚是漂亮的銅色，眼睛細長上挑，眼角畫著絢麗的油彩，眉峰揚起，臉頰瘦削，頗有些張揚的美。一頭長發卷曲濃密，綁成厚重的辮子，在屁股後麵跟著腳步搖來搖去。

  在中原，雲錦書見過這種“胡姬”。

  “胡姬”各有各的模樣，當然是足夠美豔符合中原人喜好的才會進貢進來，康樂坊被指名最多的胡姬，是大眼睛鼻梁高挺又修長的類型。但是那些基本都是達遝西邊的國家和托玻來的，真正的達遝胡姬，則是這種在中原人眼裏更像男人的粗獷娘們兒。

  同樣是美的，卻美得鋒芒畢露，尋常男人難以招架。一般都是西域的商人或者使臣隊伍造訪的時候，才會點這種除了眼睛什麽地方都大的女人來陪酒。

  雲錦書看她，當然不是因為她漂不漂亮。

  而是這女人一看氣質打扮，就不是這兒普通的舞娘或客人。

  店老板，不認識一下豈不是浪費了機會。

  “喲，王子殿下今日帶的小隨從還挺俊的麽。”狄伊順手要在雲錦書鬢邊撩一下，雲錦書迅速地躲開了。

  “哈哈哈哈。”狄伊笑起來，豐盈的身體發出彈軟的跳動，周圍的男子不禁紛紛側目，“想不到人長得俊，卻是隻沒有嚐過肉的小狼崽子。”

  “別欺負他，他是連笳拉貢旗言雁公主的人。”回輪東道，“差不多行了，今日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喝酒。”

  雲錦書並不偽裝自己的盯視，手指在馬刀上按緊。

  “別緊張。”狄伊坐下不走了，給他們二人斟酒，“要是別人叫我，我還不願意去呢，回輪東王子，這個麵子您可得給我。說來連笳拉貢旗？那一支部落可是許久未見了，上次見到言雁公主，她還是隻雛鷹。”

  “現在已經長成‘大鵬’了。”回輪東說起言雁並沒有格外的興趣，隻做客套話。

  “那她的人，為何在王子殿下的身邊？是她派來盯著你的呢？還是你拐走了她的小玩意兒？”狄伊不依不饒地勾住回輪東的脖子，指指雲錦書，“嘿，小狼崽兒，別在這兒按著刀，你威脅不到任何人。”

  雲錦書轉向回輪東，看到對方的眼神後，慢慢放下了刀子。

  著實有點意思。

  要裝成不諳世事的模樣，對他而言略有些挑戰。

  這種地方的掌事媽媽都很有看人的眼光，她們見過來自四麵八方的人，稍有不留神就會暴露身份。

  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經過她的手，她的眼睛。或許她看見過一次的人，就再也不會忘記。

  雲錦書跟著回輪東來，自然是要見這種人，見得越多越好。

  狄伊跟回輪東說著話，一麵瞟向雲錦書，順便還問到了他的名字，雲錦書還是一樣的回答，叫“阿蘇勒”。

  “大葉支還有一個阿蘇勒，我是眼熟的。”狄伊的尖指甲在紅唇上點了點，“隻可惜，他該是再也回不來了。”

  “是大葉支的王子？”雲錦書自然不能裝不知道。

  “對，”狄伊笑著吐舌卷了卷嘴唇，“他那活兒可好著呢，往後享用不到，未免有點可惜。”

  雲錦書飲酒不答。

  “小阿蘇勒，我們這王城的姑娘，你見識過沒有？”狄伊問，“不是我說，平日裏馳騁沙場的言雁公主定不是小氣的人，你把花樣兒都學會了，回頭她更喜歡你。”

  “什麽意思？”雲錦書假裝聽不懂。

  回輪東抵住狄伊：“我說過了，別動他。”

  “看來王子殿下別有用意。”狄伊悻悻坐回去，點起一支旱煙槍下酒。

  “今日過來隻是為了喝喝小酒，明日還要進宮麵見父王，喝個爛醉成何體統。”回輪東道，“叫他過來，他就是我的朋友，別一口一個狼崽子。他殺的人可比你睡過的還多。”

  “喲，王子殿下才去了連笳拉貢旗幾天，就這麽維護人家了。”狄伊饒有興味，“看來連笳拉貢旗有寶貝呀。”

  回輪東瞥了一眼別處，道：“有事情回頭說，別在這兒撒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