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永年靜靜同他對視片刻，突然笑出聲來。

  嶽清歡麵色冷漠，不語。

  “都過去十幾年的事了，大國師還記著仇呢。”初永年向後一仰幾乎橫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

  “本座隻是記著你辦事不利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嶽清歡道，“還不是每次都得本座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哈哈哈哈哈……本王要是不惹些麻煩留些尾巴，大國師怕是已經把本王做掉了吧，如今這種好景色，可就看不到咯。”

  初永年笑著笑著，臉一沉：“別賣關子了，你要保那個小丫頭，圖什麽？”

  嶽清歡淡淡道：“圖有個後人吧。”

  這回初永年笑不出來。

  他看得出，對方是認真的。

  “我們從來不是同道中人，隻是相互利用互為踏板而已，這點，肅親王殿下應該和本座有著共識。”嶽清歡冷靜的話音再次響起。

  初永年並沒有否認。

  “但是現在我有些懷疑，我們連這個共識都沒有了。”嶽清歡補充道。

  “怎麽，你選好了新人？”初永年歪頭看著他，“說出來，讓我聽聽是哪個名字。是老六嗎？還是老十一？你為了解決雲家已經得罪了他們家的小狐狸，再保信王也隻能給自己添堵，難不成，你選中了小公主？”

  “肅親王殿下還真會給人出題。”嶽清歡眯著眼睛望山。

  “看來你沒有人選吧。”初永年拆穿道，“那麽，你要自己來嗎？”

  嶽清歡眯起來的眼睛睜開了。

  這個問題問得夠膽量，嶽清歡保哪個皇子，哪一個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這麽問，無異於在問嶽清歡是不是要親自造反當皇帝。

  初永年不怕，也本身根本用不著他來保，更深知自己在對方心裏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選。大國師若想對朝堂下手，大可選擇初永奕那樣容易控製的人。聰明的和冒進的，反而應該除掉。

  小時候從師學藝，尤其精於武藝，是初永年自己的選擇，也是出於對自己最為明確的判斷。像他這麽出挑的皇子，稍微錯過了藏拙的好時機，就得為今後一輩子被人謀殺而考量。

  當年宮變中死掉的大皇子給他上了極好的一課。即便是看似被父皇青睞，表現再怎樣優秀，認不清自己的位置，都是死路一條。

  而嶽清歡，是初永年一直防範著的人。

  這種多朝元老，最是心狠手辣。

  從前的調查並沒有發現嶽清歡有太大的問題，因為這個大國師對皇帝的判斷始終符合初永年的預料。他選擇不那麽優秀和聰慧的皇子來做皇帝，平平穩穩渡過那麽長的時間，唯獨在父皇這裏翻了船，撞上了雲家那樣的外戚。

  父皇也很奇怪，分明是個多疑暴戾的皇帝，卻信嶽清歡信得跟傻子一樣。

  初永年怎麽會不懷疑其中有什麽關聯。

  兩個同樣狠辣的人，若一開始就發現對方別有所圖，一定不會和睦相處至今，至少也得用個什麽幌子，在察覺到威脅的時候，把對方幹掉。

  也或者是……他們都清楚對方想要什麽。

  嶽清歡百年裏從未插手朝堂事務，連初永年專門派來打探的人都很少能近身套出話來。反倒是嶽清歡馬上發現了初永年的計劃，才專門邀請他來摩天塔相會。

  從那以後，年僅十六歲的初永年開始知道，嶽清歡隻和他選好的人說話。

  也是那時候開始，初永年確認——嶽清歡，絕對，不想當皇帝。

  ……

  空山鳥語，鬱鬱蔥蔥，這天的景色著實不錯。

  那句問話各自心裏都有答案，嶽清歡的回答就像被鳥銜走了一樣，等同於一場空。

  初永年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太陽的位置轉移，才緩緩開口：“你是真的有點神。”

  嶽清歡坦然接受這個評價。

  “但是即便真的能算到不少，也還是應付不來那個小公主吧。”初永年道，“縱然你不想處理掉她，難道不擔心她攪亂你所有的策劃，讓我們一起沉船？”

  “肅親王殿下知道自己不會沉船，還有什麽好擔心本座的？”嶽清歡看著他微笑，“無論如何，裕寧都會先保住你，難道不是麽？”

  初永年沒有回答。

  現在，他和嶽清歡信息不對等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

  原本隻是嶽清歡那邊負責一部分，他這邊也有一部分，各自忙各自的，合夥做一些大大小小的動作。然而現在看來，嶽清歡別有布置。

  也在意料之中吧。

  隻是多了個初月晚，就不好說還有什麽變化了。

  初永年也知道初月晚在保自己，但是完全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拚，難道是因為和阿康和菁兒的感情嗎？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到那種程度？還是因為九兒……對，那個小丫頭一直都知道自己跟九兒的事情，還以此要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