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開始下雨了。

  過了三四日，初月晚依然沒有回到那一世去。

  經過一陣子恐慌，擔心永遠也回不去之後，她開始回頭思考，原本就應該是這樣，如果自己不死，前世的一切，都會如此進行下去。

  自己竟然隻想著用這一世的所知去改變那一世，卻忘了前世才是自己真正的來處。

  她抽空去別的宮中看望那些秀女，由於聖旨的到來，一共十六個人全部都回來了，其中有些之前因為謠言而被收押的人，也都在，隻是看著麵生一些。

  此時間，她們看初月晚的眼神都有些躲閃。

  初月晚也沒有心情深思，隻是大致問了一下所有人恢複的情況，問問王世廉最近有沒有別的事情在做，順便查看了一下內務的賬本。

  但是初月晚看不懂賬本，努力地跟著王世廉學了學，大致是明白了，但要真的記錄起來，著實有些難處。

  “公主殿下思路清晰，今後主理六宮是沒有問題的。”王世廉安慰道。

  “謝謝王大人體諒，可哪裏有公主主理六宮的事情？”初月晚苦笑，“若是今後真有需要，我能幫上忙已經是最好的了。六宮事宜，還是要王大人主持。”

  王世廉聽她的話有些憂慮。

  這些日他心裏也在犯嘀咕，皇上怎麽會突然下達那樣的聖旨呢？這位性子有些古怪的皇帝從小就不跟女人親近，跟男人也隻跟雲錦書和太監親近，長大了更是過得獨，先帝都治不了他。

  可是突然之間，皇上把從來不待見的那些秀女都點了出來，要她們在那種盛會上獻藝。

  她們不是宮中梨園出身的女子，也不是外麵有名的藝人，為什麽……偏偏要選她們。

  王世廉心中有話不敢說，他看著初月晚，欲言又止。

  “王大人有什麽話，盡管跟我說就好。”初月晚看了出來。

  “微臣是有些話要對公主殿下說。”王世廉道，“不知，可否請公主殿下，隨微臣借一步說話。”

  初月晚點頭，回首看了一眼芙蕖：“我的貼身宮女一並過來，可行？”

  “芙蕖姑姑當然是最靠得住的。”王世廉沒有拒絕。

  三人說罷，王世廉引路，帶她們到花園中去。

  芙蕖給初月晚撐著傘，王世廉指著前麵廊橋示意，退步站在旁邊等她們先上去了，才跟著進廊橋。

  雨打在屋簷和花園中的池水裏，蛙鳴不絕於耳，到處是嘈雜的聲音。

  “這裏有些吵鬧吧？”芙蕖問初月晚。

  “沒事的。”初月晚坐在橋邊扶欄前，“小舅舅說過，越是這種通透，周圍也吵鬧的地方，越不容易讓人聽見話裏說的是什麽。”

  芙蕖不再說話，收傘立在一邊。

  王世廉也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初月晚兩步遠的地方，道：“公主殿下如今如此關照內務，可是有逐步接手的意願？”

  初月晚剛想開口說“沒有”，可忽然間一想，又止住了。

  王世廉看出她的遲疑，道：“公主殿下要接手，雖然從禮節傳統上麵不合規矩，但於微臣心裏，這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王大人的意思是……”

  “公主殿下能看得出，皇上越來越不對勁了吧。”

  芙蕖頓時驚恐地張望四周，王世廉道：“芙蕖姑姑勿要憂慮，這周圍都是我自己的人，虎賁軍和宮中其他人員不會過來。”

  初月晚抿唇沉默了一陣，道：“謝謝王大人願意對裕寧說出這些，想必是對裕寧信任勝過自身安危，裕寧慚愧。”

  “微臣將此事告知公主殿下，便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死諫了。”王世廉拱手，“但對公主殿下來說，聽了微臣的一番話，便也是危險至極，微臣也著實愧對公主。”

  初月晚搖搖頭，示意他將想說的繼續說下去。

  “微臣淺見，雖以為公主殿下溫柔不能服眾，但或許這份溫柔，才是對皇上，和大皋朝最好的。”王世廉道，“皇上生來孤僻，不喜親近他人，如今後宮空虛，龍嗣毫無著落，加之先帝崩殂不久，雲大人為皇上之命是圖，殺戮不斷，朝野動蕩。恐怕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實不相瞞，裕寧心裏也十分擔心皇兄。”初月晚道，“隻是裕寧勢單力薄，無能左右皇兄心意。”

  她從這次聖旨下來就有很不好的預感，皇兄所作所為越來越令人捉摸不透，現在連來看她都不怎麽來了。

  難道皇兄在懷疑自己奪取內務與他抗衡麽。

  “公主殿下不需要左右皇上的心意。”王世廉道，“皇上的心意，沒有人能阻止，唯一的辦法，隻有讓心意無從實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