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進來就別想出去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1-03-20 11:30      字數:1887
  京城,征事院。

  地牢裏的差役在地上潑水洗去血跡,雲錦書幹幹淨淨的鞋底踩上來,還能留下一串水漬。

  “這牢裏的人都不大留得住,冷清了些,請長史大人不要嫌棄。”他說著,望向前方籠子裏的人。

  鬆苓已經換上了囚服,發髻仍高高挽著,整潔而端正地麵對著他垂目不語。

  進了征事院的大牢,不論什麽身份的人,第一件事就是剝掉外麵那層光鮮亮麗的皮囊,打上這個“階下囚”的名牌。雖然不會傷及肉體,可對於大多數從未受過苦的人上人而言,奇恥大辱帶來的傷害,遠比刀子紮在身上來得更猛烈。

  鬆苓長史貴為大國師的身邊人,自幼就在摩天塔高高在上,擺著這副架子也就不奇怪了。

  雲錦書暫時沒有興趣羞辱她,也沒有親自上場的必要,便在欄杆前擺了個席子對坐,隻是看著她能這樣堅持幾時。

  摩天塔的長史也屬於禮官,但不歸禮部去管。平時禮部操心的也不是摩天塔內內外外,而是皇上的三宮六院是不是合乎規矩,皇上是不是以身作則,仁義禮智孝是不是冠冕堂皇,宴會等規製則都是禮部來定。

  雲錦書覺得這就是一群老學究兼好事者,最愛指指點點,動不動就哭祖宗。

  而摩天塔,就像一個玄之又玄的羅盤。

  它指向何處,大皋朝就會通往何處。看起來隻是一個隨人擺布的工具,卻做著任何人都摸不定也不敢去判定的指向。

  雲錦書一直愁怎麽抓到這個人,要打到嶽清歡肋骨條上,就得衝著他最隱秘的地方使勁兒。

  這個地方,就是他身邊的親信。

  “雲大人有話要問吧。”鬆苓抬起一張素雅的臉來看著他。

  “本官不急。”雲錦書道。

  “您不急的話,恐怕話就問不到了。”

  “鬆苓長史也不必替本官著急,畢竟進了征事院的人,皇上也提不出去。”

  鬆苓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

  “不過,”雲錦書道,“有一個人能。鬆苓長史有這番通天之能,不妨算一算是誰吧。”

  “應是裕寧公主。”鬆苓不需思索。

  雲錦書並不否認。

  他暫時繞開這個話題:“鑒於大國師的聲望,本官也不便對長史過於苛刻,於是安排在了這樣一間單獨的牢房,希望長史住得舒適些。畢竟要住多久,還很難說定。”

  鬆苓瞑目算了算,道:“不會太久的,多謝雲大人。”

  雲錦書笑道:“長史都清楚了,本官也不需要再打謎語。您是不是也能算得出,自己是站著出去,是躺著出去,還是坐著,又或是跪著呢?”

  鬆苓眉宇微蹙,有幾分男相的臉上露出不大友善的疑惑。

  站著出去是無罪釋放,完好無損。躺著出去是死了,坐著是被打斷了腿或廢了半身,隻能被人推著出去。而跪著,就是要套上枷鎖刑車遊街。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從前大國師就警告過她,撞上雲錦書,能跑則跑,跑不掉就聽天由命,因為他不會在乎皇上還是大國師,隻要他想殺的人,皇族也殺給你看。

  才回京這麽短的時候,雲錦書就已經殺得京城內道路以目,現在正麵對著他,鬆苓也覺得那雙眼睛令人膽寒。

  這個人殺人,可有任何原則麽?

  還是真的誰都可以咬,隻是初永望的一條拉不住的瘋狗。

  然而嶽清歡曾說過的一句話,讓鬆苓十分困惑。

  他曾說:“從前雲錦書是我們鐵打的敵人不錯,可如今,本座有些拿不準了。或許他和我們,本是同道殊途。”

  同道殊途?

  鬆苓看他隻是個借著皇帝的光,耀武揚威的奸臣。

  “雲大人說的這幾樣,自己心裏可有個數?”鬆苓反問他。

  “比起本官,鬆苓長史心裏更有數。”雲錦書道,“這要取決於鬆苓長史的回答,讓不讓本官和皇上滿意。”

  放屁吧,隻有讓你滿不滿意而已。

  鬆苓有點咬牙。

  “不過本官如今有一個判斷,”雲錦書繼續道,“鬆苓長史的話若問出來了,必定死罪難逃,鬆苓長史的話若說不出來,也是活罪難免,不知道本官算的,和鬆苓長史算的,哪一個準?”

  “雲大人想問什麽,盡管問吧。”鬆苓道,“既然問不出什麽來也是活罪難免,那麽下官也很好奇,雲大人要如何治罪?”

  雲錦書肅然,麵無表情:“征事院從來不愁罪名。”

  鬆苓麵色越發的難看了。

  這間牢房幹淨整潔,臥榻和桌案一個不少,甚至還有扇描繪著貓兒戲雀的四折屏風。

  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從席子下麵滲出來的冰冷和血腥。

  “這牢房的地板是比地麵高些的,更有利於保暖防潮,隻可惜地板鋪得縫隙有些大,得墊著席子才舒服些。”雲錦書注意到她的眼神在瞄地板,“鬆苓長史覺得如何?”

  “甚是體貼。”鬆苓頭皮發麻。

  席子是新的,一定經常換。地板有縫,方便血水漏下去,順著地板下麵的空間排走。連屏風上的畫都在嘲笑著她,隻是一隻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雀鳥。

  這哪裏是為她的身份專門準備的舒適地,而是硬生生把她按在了殺人的屠刀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