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椒房殿回去後的王世廉來不及停歇，就接到了新的消息，準備要給這些姑娘們安排一次求簽。

  任務是派下來了，做卻是不太好做的。

  首先，這件事不能耽誤太久，因為要趕快進行下一輪的排演，時間很緊迫。而其次，這件事必須做得不漏痕跡，才能讓這些姑娘放下戒心，由此真正試探出她們真實的意思。

  就算初月晚不說，王世廉也已經知道是要試探誰了，隻給一個人算命肯定會引起懷疑，要所有人都散開來安排。

  照王世廉自己的意思，郭思怎麽想根本就不重要，隻要十一殿下願意，那麽現在就把郭思直接調到十一殿下宮裏，就是最簡單直接的一個辦法。

  可惜公主殿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然想試試郭思是什麽主意，就算試出來了，胳膊又擰得過大腿麽？

  對此王世廉正頭痛，卻又接到初月晚的傳令，約在禦花園的半山樓閣裏麵見麵。

  他隻能硬著頭皮上陣。

  “王大人，公主殿下還有一個請求。”來傳話的應順說道，“請王大人，帶著姑娘們一同赴宴。”

  “哦？哦……”王世廉若有所悟。

  別的不多說了，王世廉也不再問，馬上讓之前參加過公主評鑒的所有人都收拾裝扮，夜裏赴席。

  又到了月中月圓的時候，禦花園裏麵難得地熱鬧起來。

  自打先帝駕崩，這邊就靜得讓人心寒。新帝再也沒有安排筵席的興致，宮裏也沒有一個像樣的人能有那樣的權力招待賓客，如此一年光景已過，不免有些恍恍惚惚，宛如隔世。

  王世廉帶著姑娘們登樓，在樓梯上已經聽見了絲竹鼓樂聲，心裏感歎一聲不愧是公主殿下，那日裏見她果然是有經驗的，現在奏樂的曲風高雅又獨特，聽著就知道不是尋常品味。

  今日晨間那場檢驗，果然是個下馬威。

  而此時間的鼓樂，又像是狠狠甩在王世廉臉上的一記耳光，仿佛在嘲笑他之前是狗眼看人低。

  但這一耳光，王世廉很受用。

  公主殿下就像小貓兒伸出了爪子，在人臉上輕輕地撓了一下。叫他長了記性，卻又不傷筋動骨。

  老油條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太過單純的人雖然好利用，但是公主這種身份無論多麽單純都無法掌控，若對方沒有野心，自己也就沒什麽往上爬的餘地。

  反過來，公主殿下還知道給個警告，簡直可謂在給自己搖旗了。

  王世廉顛顛地上了樓，見歌舞前方的席位上，恍然坐著一位美人。遠看嬌小玲瓏，一襲華服燦若彩雲，高高的發髻上銀簪成簇，高貴端莊而又不落俗套。

  “王大人請坐。”席上初月晚見他已經到了，輕輕抬手邀他入席。

  王世廉喉結微微滾動一下，走上來鞠了一躬，叫姑娘們都站在邊上等待公主殿下指示，自己則馬上按照規矩入席。

  近看，公主殿下更美了。

  白日裏的陽光照著人膚色雪白，瑩瑩閃亮。那時候見，公主總是穿戴得很素雅，妝容也淡淡的，小桃子臉兒總是笑得圓圓潤潤，一雙眼眸清冽甘甜，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可到了夜裏，這一襲妝扮，瞬時間像變了個人。容顏在微黃的燭光下越發嬌媚，麵靨兩點朱紅，櫻唇似笑非笑，修長的頸子在隆重發髻的襯托之下顯得愈發修長纖細，誘人於無形。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無需刻意鼓動，也讓人心裏燃起熊熊火焰來。

  王世廉在宮中任職多年，掌管內務，卻不是個太監。他知道在這宮中守好自己的位置有多難，腦袋和界限隻在一瞬之間。

  但是先帝後宮那麽多花枝招展的美人他都忍下來了，怎麽可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現在打起了公主殿下的主意？

  底線還是守得住的，隻是公主殿下突然這麽大的轉變，恐怕並不簡單。

  王世廉覺得，此番恐怕是場鴻門宴。

  歌舞聲壓住了周圍的一切響動，姑娘們都坐在輕薄的帳子後麵，終於有機會放鬆了點，小聲交頭接耳。

  “從前沒覺得，今兒細細一看，公主殿下的臉可真小啊。頂著那麽大的發髻都不顯得頭重腳輕。”

  “還以為她是個小孩子呢。”

  “跟趙妹妹一般年紀，怎麽會小呢？”

  “知道是知道……可看起來就是小嘛，趙妹妹也顯得很小呀。”

  “可麻雀跟鳳凰就是不一樣，分明是一般年紀，公主殿下就好像天上降下來的似的。”

  趙小莞無緣無故被說起來了，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