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初月晚回頭看著雲錦書道：“小舅舅意下如何？”

  雲錦書拄著下巴的手放開來，隻看著她說：“公主殿下所提要義已經完備，臣原隻看出幾個小小的細節不足，說不說來，倒也不緊要了。”

  “小舅舅說吧。”初月晚扭頭回來坐在他身邊。

  雲錦書道：“本官是有些吹毛求疵的，望王大人勿怪。”

  方才雲錦書的眼神都沒往這群人身上瞥過，王世廉懷疑他根本沒怎麽看，隻為了討好公主才專門挑毛病，但就算是這樣，又哪敢說什麽，隻得恭恭敬敬聽他講來。

  那群女子也都緊張地低著頭。

  雲錦書收回笑容，道：“王大人，是覺得時間緊急，才臨時拚湊出這樣一場戲來的麽？”

  “下官不敢。”王世廉忙道。

  “那麽原本王大人應該是不知道本官要來一同驗收的，所以並未做另一手準備，對麽。”雲錦書道，“還是說這是王大人一貫的行事方式，先將從前排煙過的東西拿上來走一個過場，然後再刪刪減減，湊成一個新的出來？”

  王世廉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那話裏的意思是，這場演出，雲錦書看過。

  “雲大人，這麽說就有些冤枉下官了。”王世廉不敢承認他的說法，拱手為自己辯駁，“這些編排從來都是有一個固定的流程，難道按照舊例去演，就可以說是敷衍拚湊麽？”

  “本官並未說王大人拚湊，隻是覺得，如此程度的發揮，情有可原。”雲錦書平靜道，“畢竟時間緊迫，在加上諸位姑娘都是後來拚湊，隻得叫出來這樣一份差強人意之作了。”

  他不等王世廉發話，便抬手道：“不知王大人可否暫將這支陣容交由本官指揮？”

  “雲大人請。”王世廉讓到一旁。

  雲錦書坐在椅子上，朝著下麵招招手，讓那些人都重新按照之前的開場站好。

  王世廉對舞台的準備非常精準，他熟知往常席位的安排，尤其注重把最好的一麵展現給皇上，都是分毫不差的。

  但……

  “首先在站位上的細節。”雲錦書道，“如今皇上身邊沒有皇後，而是在下手席位坐著公主殿下，整個台寬都會有所改變。如果按照這樣的位置來定，反而偏斜了皇上的視野。”

  王世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從前皇上龍椅占著一個位置，在這種宮內的小場合下，皇後娘娘都是跟皇上共席，席位所用的龍椅會寬大許多。兩側又分別設置太後和妃嬪的席位，縱使要請些皇宮貴族過來，也會遠一些坐在旁側。

  那時候，皇上的實際位置，並非正對台中，而是稍微偏了一點。

  而如今皇上沒有後宮充實，太後臥病不能參與這種活動，隻有公主殿下坐在皇上身旁。皇上的龍椅也不會過於寬大，但為了圖個氣派，比先帝的要稍短一些。

  但就這麽一點區別，就讓皇上的視野正正好好居中了。

  本來登台的時候幾位彈奏的女子就在台側，到時候皇上看來，她們會更加邊緣化，幾乎就是純粹的背景。

  雲錦書繼續招手，讓這些女子變換陣型，隨時叫停。

  “請奏樂。”他示意章玉台。

  章玉台抱起琵琶輪撥，雲錦書瞑目聽著，忽然叫停：“這個音的時候就轉換人手。”

  趙小莞隨著他的要求走來，雲錦書讓她身後的另外兩位舞者按照自己的指示走了個交錯。

  初月晚好奇地看著他指引這些人，一個步驟不差地將全盤都排了下來。

  僅僅看了一次就記住了，王世廉不禁愕然。

  這個底本確實從前也給宮裏別的人排過，但這些底本不說八十也得有一百個，可能皇上在任這幾十年都排不來一個輪換，雲錦書是怎麽一下子就猜出有以前的底本的？

  他看了一次就記得清清楚楚嗎？

  雲錦書不但記得排演過場，連曲子的轉折和人員切換都明明白白，剛剛注意雖都在初月晚身上，他因常年習武征戰，視野比平常人要廣，餘光也可看得出陣型變化，聽樂曲也能聽出乾坤來。

  他點了幾個細節，看似沒有什麽變化，重新讓這些人在初月晚麵前演了一下。

  “咦，怎麽這次看，好像要簡潔多了？”初月晚詫異。

  “因為去掉了一些冗餘的動作。”雲錦書道，“過於想要表現長處，反而削弱了重點，失去張弛，成了一條平線，沒有什麽長處。”

  初月晚恍然。

  王世廉著實沒想到碰到兩個行家，想輕輕鬆鬆拿個賞是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