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清歡也沒有完全說實話，他記得夢裏自己的計劃似乎出現了許多差池，但是目前模模糊糊能感覺到，似乎並不妨礙達成如今的這種情況。

  然而如今這個情況，也不是令他多滿意。

  倒不如說，這是他尤其不想要的結果之一。

  當今的皇帝初永望，多疑暴虐比他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另外極其難以討好，更別提取得信任，初永望僅僅是相信他可以救初月晚，才對他稍微有點好臉色而已。

  這些年來，嶽清歡覺得自己已經被架空到大不如前了。

  但兩世分裂開來，那一世的事情嶽清歡並不想左右，也不認為能如何左右，隻能是知道就為之，不知道就算了。真正需要在意的，還是在今世。

  好在知道了一點。

  小公主信任自己，而皇上，信任小公主。

  初月晚發現嶽清歡在看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師父，請問有什麽吩咐麽？”

  “本座失禮，如今在夢中見過了兒時的公主殿下，重新再見長大後的模樣，感慨萬千。”嶽清歡說著回避目光，欠身行禮。

  初月晚笑笑：“師父倒是一直沒有變過樣子。”

  嶽清歡雙眉舒展如柳葉：“公主殿下，聽說過長生不老藥麽？”

  初月晚驀然想起他曾給自己講過的經曆。

  “長生不老藥……是很可怕的東西吧。”初月晚有些忐忑著。

  嶽清歡點頭：“有時候，自然隨著歲月老去，也是一種幸福。”

  “師父。”初月晚忽然想到，“若你能帶著如今的記憶回到過去，你會想改變一些什麽嗎？”

  嶽清歡不假思索：“我想要改變的事，非常非常多，多到改不過來，也細到牽一發而動全身，又或許不改變，反而比改變了要好。”

  他的話說到了初月晚的心坎裏。

  自己的前世，不就是改得一塌糊塗麽？

  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不是還不如什麽都不做的好。

  但今世的一切，無論如何也不想接受的吧……如果不從一開始就改變，這個結局再次經曆一次，隻會是承受雙倍的痛苦。

  “我以為，我是去贖罪的。”初月晚眼中含淚。

  “公主殿下做錯了什麽？”嶽清歡柔聲問。

  “我錯在……”初月晚低頭哽咽著，“……什麽也沒做。”

  ……

  得知初月晚清醒，初永望幾乎是從朝堂上跑下來的，急匆匆進了椒房殿，正好見嶽清歡走出來。

  “皇上。”嶽清歡拱手，初永望愣了一下，來不及理他，先進門去了。

  嶽清歡想想皇帝似乎從小不怎麽見到初月晚，不免聯想到是不是他也有能入夢見到什麽的時候。

  果然自己有過這種經曆了，看什麽都多了個心眼。

  也變得多疑了。

  嶽清歡歎口氣，緩步走出了椒房殿，囑咐人可以回摩天塔去了。

  初永望則急忙風塵仆仆地進門，看到初月晚已經披著衣服坐起來，在吃小湯圓。

  “皇兄~”初月晚笑盈盈地看著他。

  初永望有點晃神，坐下來喘口氣。

  “皇兄，我沒事了。”初月晚看到他這麽擔心，實在有點於心不忍，放下碗走到他跟前蹲下，“上次對不起……明明好好地，卻突然在皇兄麵前出了那種事。”

  “是朕的錯嗎？”初永望有點不知所措。

  初月晚連連搖頭：“怎麽會？皇兄對裕寧最好了。”

  初永望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初月晚握住他的手安慰。

  “朕要怎麽做才能……”初永望實在想不到主意，話語塞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嶽清歡來，“大國師真的那麽有用嗎？每次他過來，裕寧就能清醒，是有什麽特殊的法術或者藥材之類的？不然……朕就讓他住到宮裏來，就算住遠一點，也能比在摩天塔趕到得更快。”

  “不用勞頓大國師了，摩天塔每日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國師來主理。裕寧這個毛病啊，也不傷筋動骨的，頂多就是睡睡覺而已，皇兄不必這麽著急。”初月晚笑著說，“皇兄瞧，裕寧能吃能喝，可壯實了呢。”

  初永望也聽太醫說，初月晚雖然昏厥，身體卻沒有什麽明顯的虛弱，這確實是奇怪的一件好事。

  “那先這樣，裕寧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叫禦膳房做了。”初永望說，“朕還有些事……算了。”

  他苦笑：“也算不得什麽要緊事，不去了，今天陪裕寧吧。”

  初月晚開心：“裕寧也要當‘紅顏禍水’啦~”

  “‘紅顏禍水’可不是這麽用的。”

  “怎麽不是？說的不就是會讓皇上沒辦法好好處理政務的女子嗎？裕寧讓皇兄都不上朝了，自然是的啦。”

  “但是那是指……唉，也算吧，不過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因為不做明君的皇兄看起來更快樂呀。”

  “哈……好吧好吧。”

  ……

  初月晚發現了，皇兄喜歡的事情就是，一，跟臭棋簍子下棋。二，看著饞貓吃東西，三，笑話人是小笨蛋。

  而這三個裏麵，臭棋簍子，饞貓，笨蛋，都是初月晚自己。

  “不下啦。”初月晚棄子投降。

  作為一個幾乎和別人下棋沒贏過，依然愈挫愈勇屢敗屢戰的好對手，這還是她少有的下到不想再下。

  初永望倒是難得笑得前仰後合。

  “哼，皇兄之前都是讓著裕寧的，還多多少少能下個幾局，現在顯然不讓著了，幾手就下不動了。”初月晚托腮道。

  “誰知道裕寧一點進步都沒有。”初永望殘酷地說出了事實。

  初月晚撇嘴。

  “對了，雲錦書說了好幾次想來看看你，朕都沒理他。”初永望道，“你倆前陣子似乎交往甚密，朕也不好直接拒絕，便來問問裕寧到底怎麽想的。”

  “小舅舅想來看裕寧麽？”初月晚眼裏的興奮馬上把真心暴露了。

  初永望就知道是這樣，無奈：“朕實在是不想讓他造成你太多心緒波動，以免再出什麽問題，但是畢竟裕寧的心意，朕是知道的，若裕寧如今還對他有意，朕可以幫你把婚約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