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言雁隻覺得是因為他們真的很蠢。

  這些哥哥從小就喜歡以大欺小，說她是個弱小的羊羔子，跟部落裏其他那些壯碩如男人的女人根本沒法比。他們欺負她，用趕馬的鞭子趕她去鏟牛糞，逼著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放羊，天黑了都回不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們還會在阿爹麵前振振有詞地說他們在訓練言雁像狼和鷹一樣強悍地生存下來，言雁回來了，自然證明他們成功了，他們卻從來不去想如果不能回來又如何。

  阿爹有很多孩子，以後可能還會有更多孩子，言雁雖然稍微受寵一些，但不是唯一。

  大哥賴合耶算是對自己最好的了，但也經常討厭得不行，喜歡說風涼話，愛指使人，隻是不趕她出去和不鞭打她而已。

  但是那也隻是因為他懶得管罷了。

  言雁發現，這些人雖然很喜歡說喜歡粗壯的女人，但是當他們看到被抓來的嬌小中原女人時，還是會狗一樣的流口水。

  對於這種女人，照常來說隻有達遝的高層才能享用，或者說才能有那個能耐養得活。因為她們細皮嫩肉，不能行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動不動就生病死了，也扛不住玩弄，可能一夜過去，第二天就斷了氣。

  曾經參加天狼王的宴會時，有些常和中原這邊打仗的部落王子會吹噓，說他們闖進大皋的村子，搶奪裏麵的女人，就連最下級的牽馬人都能享用。言雁覺得惡心，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惡毒的話。

  他們說起搶來的女人，仿佛不是人。

  狼的子嗣和羊的子嗣當然不同，但是同為女人，言雁覺得難以理解他們的趣味，把人玩死算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殺人就應該一刀斃命，砍頭也好，殺得滿地鮮紅，那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血性。強者將弱者欺侮至死，反而顯得很卑劣。

  言雁懷疑，自己的哥哥們如此上趕著跟大皋打仗，不遠萬裏跑出來死，或許也是受了那些鬼話的蠱惑。

  這些人還在裝模作樣地指點接下來的布局，一麵說賈家軍藏在城裏不敢冒頭，要用鉤子攀牆，他們發現不了。一麵又說一定要從側麵進攻，因為側麵是他們的望樓看不到的地方。

  言雁都聽不太懂。

  她根本不了解，甚至沒有見過什麽城牆。她印象裏最高大的牆，就是魔鬼城的斷壁殘垣。

  “好，就這麽決定了。明日就出發。”賴合耶全程也沒說幾句話，對那些人說的卻很有信心，馬上敲定下來，“言雁！到時候你帶一支馬隊，從邊上抄過去。”

  “知道了。”言雁答應。

  帳篷裏有人送來了酒，這些人聊完了正事，開始得意洋洋地喝起酒來。

  言雁不想跟他們湊這個熱鬧，自己走出來。

  她又習慣般的去找那個“阿蘇勒”，這段時間對方作為她的隨從，一直是跟著她的，牽馬、打水、燒飯、打包裹，什麽都會，而且還喜歡學著她的腔調說話。言雁一開始以為他是在開自己的玩笑，氣憤地要剁了他，結果那人身手太靈巧，總也砍不到。於是二人的日常又多了一個打鬧，當做互相切磋武藝了。

  隻是言雁覺得自己不是切磋，而是被他單方麵遛著玩。

  “奇怪，人去哪兒了。”言雁走到先前的地方，見狗都牽走了，水罐子也被抱走，回自己帳裏也沒看見他，隻看見水罐子在帳篷裏擺著。

  不過才過了不一會兒，雲錦書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你去哪兒了？”言雁問。

  “去幫別人栓帳篷。”雲錦書說，“老格撒把柱子戳歪了一根，差點塌下來。”

  “你可真忙，總是在辦事。”

  “能者多勞麽。”

  雲錦書可不謙虛，說著又要出去，回頭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言雁搖頭。

  雲錦書扭頭要走。

  “等等。”言雁叫住他，“你過來跟我坐會兒。”

  雲錦書回頭看著她，覺得另有隱情。

  方才他確實去幫人捆了一下帳子，但那根本就用不了多久。他早就扮做送酒的人進了賴合耶的大帳好幾次，把他們的計策都聽全了，這群武夫愣是沒認出他就是公主的貼身隨從。

  這腦子，還打啥呢？

  雲錦書覺得待在這兒可有點屈自己的才了。

  他老老實實走過來坐在言雁旁邊，聽她想說點什麽。之前進去的時候故意避開言雁走，觀察到她總是在思索，並不插嘴說話，好像有心事。

  “你在他們的城裏麵待過。”言雁說，“你覺得我們能打贏嗎？”

  “狼的後裔會打不贏綿羊嗎？”雲錦書反問。

  “別跟我說這種沒用的屁話。”

  雲錦書笑了笑。

  這段時間唯一腦子有點長進的就是這位公主了，她似乎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總是在問雲錦書中原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她明明很自信地認為有狼的血脈戰無不勝，但又總是帶著懷疑和好奇的口吻發出疑問。

  其實她的內心一直在動搖著，隻是還不肯對自己承認罷了。

  畢竟綿羊們，咬死了她的那麽多兄長，咬得達遝王都不敢輕易攻打回去。

  有這種懷疑並不奇怪，這樣才是對的。

  “打不贏的。”雲錦書幹脆說，“你知道他們的城牆有多高嗎？”

  言雁：“有烏木丘那麽高嗎？”

  烏木丘是達遝境內都算不上很高的山，甚至算不上一座山。連笳拉貢旗地處水草豐茂的邊遠處，那邊相比起別處，地勢的起.點很高，然而高原之上，就隻有小小的丘陵了。

  但是即便再高的城牆，也不會比一座有名的山高。

  “沒有。”雲錦書答道。

  “那也沒什麽可怕的。”

  “那你知道你能爬多高嗎？”

  言雁嗤之以鼻：“我能爬上烏木丘頂。”

  雲錦書笑道：“烏木丘是直的，還是斜的？”

  “斜的呀。”

  “可城牆是直的。”

  言雁依然想不出有什麽的，道：“樹也是直的，我也能爬。”

  “樹有枝杈可以踩，城牆沒有。”

  “禿木杆子我也能爬，還能爬上去扯個旗子下來呢。”

  雲錦書見她總有話說，還挺有意思，忽然靈機一動：“那咱就爬一下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