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清歡卻忽然捏住藥包上麵的繩子，沒有讓他立刻拿走。

  “道長，這些藥材您準備怎麽用？我平日在藥鋪看著，這些藥好多是不能放在一起吃的。”嶽清歡認真地說道，“是誰給您開的這方子？”

  老道長的眼睛翻上來看了他一會兒，嶽清歡脊背發涼。

  “是我道長自己開的。”小道童忙說。

  “給誰吃的呢？”嶽清歡擔心。

  老道長忽然笑了，白胡子稀疏，隨著話音上下飄蕩。

  “這不是給人吃的。”他煞有介事地說著，撩起簾子來。

  嶽清歡一愣。

  原來那簾子後麵，是一隻半人高的銅丹爐。

  他從前仿佛聽外麵來的人說過，有人會煉製丹藥，服用之後可以長生不老。

  真的可以長生不老嗎？他當初並不在意，隻是覺得長生不老並沒什麽用處，畢竟這一生隻有死了，才能進入下一世。若這輩子要償還上輩子的債，那麽活得越久，隻會過得越淒苦難忍。

  這間道觀如此破舊，這兩人的生活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卻要花那麽大價錢去買回來一些藥材，隻為了投入這爐子裏燒掉麽？

  嶽清歡覺得實在不能理解。

  但是藥材是人家買的，怎麽用隻有人家說了算。嶽清歡隻知道這些藥煮在一起要人命，卻不知道它們直接丟進爐子裏燒了會是什麽樣，於是將信將疑的，鬆了手。

  “道長，我能看看您是怎麽煉丹的麽？”嶽清歡好奇道，“畢竟，您掌握火候我都不知道，我看了也看不懂，不會偷去您的秘法的。”

  那老道長聽了他的話大笑不止，許久才咳嗽著停下來，直說他有趣，讓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一麵走過去將那些藥都拆開，擺在髒兮兮的長條木桌子上，讓小道童以此排開。

  “你以為我要煉什麽？想分一杯羹麽？”老道長問道。

  嶽清歡連忙搖頭。

  “皇上求長生不老藥。”老道長不用他問，主動說道，“這世上誰煉出來不老藥，誰就可以進京城……”

  他說著，顫顫巍巍的舉起一根手指朝天：“登上那通天入地定國神殿——摩天塔。”

  “摩天塔？”嶽清歡那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詞。

  老道長又將旁邊地上一堆看不出模樣的礦石般的東西投入爐內，隨後，將那些藥材一樣一樣的先後放進去。

  嶽清歡看得雲裏霧裏。

  他也聽不懂那老道長什麽意思。

  他印象裏，隻有要考取功名，當官的才要進京。難道信仰應天大帝，也要進了京城才可以麽？那些古寺名觀，往往不在京城，為何這位老道長卻要執著於那個地方呢？

  “小人愚昧，請問道長，為何要登上摩天塔？”嶽清歡接著問道。

  “你不知道麽？”小道童湊上來說，“摩天塔是全大皋朝所有巫祝頂禮膜拜的聖地，那塔裏麵有一座全天下最大的應天大帝神像。京城所有的禮官，所有巫祝，都在那裏做法。就連皇上都要去那裏朝覲。”

  “若是那樣神聖的地方，那麽多的巫祝，想必也有很多人在做長生不老藥吧？”嶽清歡問，“普天之下更是多的人在嚐試，都做不來，恐怕長生不老隻是一個……”

  “你懂什麽！”老道長突然打斷他的話，“這世上，絕對是有的。我看過這麽多史書，都記著有！”

  嶽清歡不敢反駁。

  畢竟自己沒有看過多少書，怎麽比得過這些人呢？

  但是他總算弄明白老道長的用意了，雖然仍有些覺得不妥，但是好歹那藥材不是直接亂吃的，應該暫且不用擔心他們的生命安危了。於是嶽清歡告辭離開，回到城裏去。

  但是，那老道長的話卻留在了他的心裏。

  他想知道，究竟對方有沒有弄出長生不老藥。

  ……

  每日來往醫館和藥鋪之間，嶽清歡已經是醫館大夫半個徒弟了。

  那醫館裏的大夫在城裏小有名氣，但是卻不喜歡收徒，總是嫌棄學徒愚笨，沒多久就氣得將人趕出去。唯有這個半吊子的嶽清歡，明明沒有進入師門，卻比任何來過的門徒都深得老大夫滿意。

  從道觀回來後，嶽清歡總是在思索那時候的話，這次來到醫館，便跟大夫提起：“我想看看書。”

  大夫馬上答應了，但卻很疑惑：“你從前隻是看圖，聽我講方法，從不提讀書的事。怎麽忽然想起來要看書了？”

  “我識字少，見識短淺，如是即便是向您學了不少，也還是在腦海中有個模糊的印象而已，無法條條理順，如此沒辦法繼續精進的。”嶽清歡說道，“我想學好，學精，不要浮於表麵。多讀書，或許可以讓我的眼界開闊起來。”

  “那可是太好了。”大夫喜出望外。

  一切都很順利，嶽清歡這些年已經跟著掌櫃學了很多字，能看懂藥材名字和一些書籍，現在又得到大夫開放了書庫，他便能將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典籍都涉獵一番。

  大夫誇他聰穎，看書過目不忘。嶽清歡謙遜過，卻也知道自己確實做得到，隻要能看懂字，領悟和記憶簡直輕而易舉。他看的書越來越多，了解得也越來越廣，曾經糾結在內心的疑問也變得開朗起來。

  對於命理的思索，也越發清晰。

  這樣過了半年，他再次想起當初那個道觀。

  對方在買了那一次藥之後就再也沒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他想去看看。

  嶽清歡這些年在店裏做的不錯，他生得清秀，年紀還小，出去送藥送了幾趟，便有許多城裏的姑娘為了看他而跑到藥鋪裏麵來，買藥材隻為了多看他一眼。由此，還為藥鋪增添了不少收益。

  加上嶽清歡自己並沒有男女之心，做事兢兢業業，除了不怎麽說話，沒事就自己看書不理人以外，挑不出毛病。藥鋪老板很喜歡他，因而嶽清歡說了自己要出趟門，並未遇到反對。

  得到許可後的第二天，嶽清歡交接好自己的事務，便簡單收拾，在城裏買了點禮品，帶著去道觀拜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