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嬉笑著，南宮繆招架困難，本來就不長於馬術，更是時時都處在要從馬背上掉下來的窘境。

  可是初月晚太久沒有參與過馬球賽事，這個位置上看得又不是十分清楚，不敢說那些人是戰術圍困還是故意絆馬腿，所以隻能小心地盯著，不好擾父皇的興致。

  相比初月晚的疑惑，初永望已經很清楚情況了，京城公子們什麽性子他一清二楚，現在場上無論是戰友還是敵軍全都針對他，可見南宮繆現在就是掉進陷阱的兔子，在垂死掙紮罷了。

  他和老皇帝純看戲的心情不同，相比起確認南宮繆死定了，他更覺得人應該逼一逼，才知道有多大的能耐。

  南宮繆在混亂的馬蹄聲中無處突破，隻能勒住韁繩，控製受驚的馬。

  他的確在馬球上沒有太多經驗，是有人推舉他上場，他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上來，想著能夠融入這個環境，讓初月晚看到自己。然而現在他才意識到，從鼓動他上場的人，到現在場上包圍了他的人，個個都是想看他的諧戲。

  好在現在初月晚不在，看不到這窘迫的一幕。

  或許自己墮馬死在這兒，也沒有人會在意。

  南宮繆並不害怕，隻是覺得荒唐。原來大皋朝的京城就是這般爾虞我詐拜高踩低，並沒有高大到哪裏去。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也不過是一群熱衷於欺負他人獲得優越感的小人而已。

  他穩住馬頭，冷冷“嘖”了一聲。

  雖然京城這邊的馬球打法他不知道，但是邊境的戰馬他可是騎過的。駕馭早已被馴服的馬匹算不得什麽本事，那時候他無依無靠沒有權利擁有一批屬於自己的馬，他就從莊子裏上鎮上，冒著殺頭的風險偷官家的戰馬，披著士兵的衣裳假裝巡邏，在關外一望無際的大荒原上一奔數十裏地。

  冰天雪地暴曬暴雨他全都跑過，下不了腳的水坑和冰麵他也都策馬淌過，戰馬騎膩歪了就去抓關外的野馬，野馬性子暴烈，他還記得當年騎上去時咬住牙關崩出來的血腥味。

  京城的馬鞍子太規矩了，騎來上的時候拘束得十分難受。

  南宮繆思索對策，別人以為他已經懵住了，都在圍著他嬉笑，故意將馬球高低揮過去。

  那刹那南宮繆突然從懷中抽刀出來，割斷了固定馬鞍的繩索。他撐起身體一躍，將馬鞍子蹬下去，跨上赤條條的馬背，勒轉馬頭。

  去了鞍子的馬頓時一身輕鬆，嘶鳴著騰起雙蹄猛踢，嚇得周圍人不明就裏，急忙避開。

  南宮繆趁機揮鞭殺出重圍，沒了馬鞍束縛，他的雙腿可以隨意在馬背上伸展，竟單手勒住韁繩，半個身體都傾斜在馬肚子上，一揮杆子挑起馬球。那些剛還在玩鬧狀態的公子哥們反應不及，急忙去追南宮繆的馬，竟根本追不上他。

  南宮繆在馬背上輾轉騰挪，避開那些人的杆子，迅速帶馬繞開他們的陣仗。場上頓時出現了令人意外的一幕，明明分成兩隊的那些人竟然全都朝著南宮繆跑去，仿佛他們的對手隻有南宮繆一個。

  但他們沒有機會了，南宮繆翻身坐正，狠狠一杆將球抽射出去，正中球門。

  “咚”一聲鼓響，進球！

  這場第一個進球，竟然被景郡王小王爺拿下！

  看台上所有人都愣了，從剛剛南宮繆斷馬鞍到這一刻，簡直不可思議。竟然還持續了許久的安靜，沒有人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好！！”初月晚高聲喊著，起身拍手。

  這時候別人才反應過來，跟著零七碎八的掌聲和鼓樂聲響起。

  南宮繆驀地聽見初月晚的聲音，嚇了一跳，忙順著聲音看去，才發現她在皇上身邊，頓時起了一身汗。不好意思地扭頭不敢看她。

  初永望意味深長笑而不語，也緩緩地拍了拍手。

  “切。”老皇帝意料之外，倒也對南宮繆有點刮目相看了，隻是還在故意說風涼話，“這什麽沒來頭的打法？也不知道是打球來了，還是雜耍來了。”

  許多人這才注意到，都在疑惑。有奇怪那是什麽沒見過的技術，也有奇怪這個人是什麽來頭的。

  “這是小景郡王？”

  “還不錯麽，我以為他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毛孩子呢。”

  “看那兩下子確實是沒見識京城的技術，不過是有底子在身上的，若好好訓練，也是未來可期。”

  台上人們議論紛紛，場上可就沒有那麽和睦了。

  被搶了風頭的公子少爺們現在擔心的依然不是輸贏，而是南宮繆這麽一鬧，要是讓皇上太子覺得他能耐了，可不是要罰他們欺負人嗎？

  “他作弊！”有人揮起馬杆子指著南宮繆叫道，“不戴馬鞍，是拿自己和別人的命開玩笑！”

  “對，從來就沒有打馬球不帶馬鞍子的！”

  “那什麽野人打法，沒有一點戰術配合，不搭理自己的同伴隻顧猛衝，也能算進球？”

  “上一場十一皇子胡亂出杆都下了，景郡王作弊決不可姑息！”

  南宮繆再一次成為眾矢之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旁邊的裁判是宮裏的大太監之一，抬頭看著劉存茂給的眼神，來判別皇上的心意，到底是要保南宮繆，還是本就心有不滿。

  劉存茂自然一直盯著皇上的臉色，此時皇上顯然有些為難，不想得罪裕寧公主。那這個惡人隻能是由他來當了，劉存茂馬上抬了抬下巴，讓裁判看著辦。

  裁判馬上裝模作樣翻了翻底下的名錄，道：“錯了錯了！景郡王小王爺進的是己方的球門！”

  看台上頓時一片嘩然。

  南宮繆這回真的迷茫起來，仔細想了想到底自己是哪邊的。

  “等等，我沒有……”他試圖辯解。

  “什麽沒有，你幹什麽打咱們的球門啊？”方才的敵方現在瞬間默契地轉成了己方，“在賽場上胡亂行事就罷了，還搞出這麽滑稽的事，今兒碰上你真是倒了血黴！”

  周圍人群對南宮繆的歡呼頓時變成了嘲笑。

  “而且小王爺的的確確違反了規則，傳球數達不到標準，跑馬也沒有到界內就揮杆了，馬鞍子倒還是次要的。”裁判迅速丟出幾個證據，宣告道，“經裁判裁定，一致認為景郡王進球不符合比賽規定，成績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