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臣給裕寧種葡萄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0-12-12 11:48      字數:2317
  經常如此,對好幾個人都有話想說,但是當他們湊到一起,就一句話也沒法說了。

  盡管得知了二皇兄的去向,初月晚卻沒有去東宮。

  她也沒有繼續在肅親王府逗留,二皇嫂和二皇兄之間的事情,或許初佑康初素菁兄妹並不知情,他們之間複雜的家事,初月晚也並不想橫插一腳。

  她乘馬車出來,去了輔國公府。

  外公已經退朝在家,站在院裏看著那棵葡萄樹。

  初月晚過來,跟著他看葡萄,那葡萄已經變成了紫色,飽滿圓潤的模樣十分誘人。前些年她也每年都回來看看葡萄,但是外公不叫她吃。

  因為葡萄是酸的。

  在京城小院中種的葡萄,終究沒有外麵充足的日光和肥沃的土壤上的香甜。

  “裕寧又饞葡萄啦。”雲勤低頭看著她。

  現在初月晚長高了,雲勤已經沒辦法一下子搭住她小腦殼的頂,抬起手來,隻能拍拍她的後腦勺。

  “想吃。”初月晚望著樹藤上,眼睛和葡萄一樣烏溜溜的圓。

  雲勤笑道:“今年長得也不甜。”

  初月晚抿抿嘴,仿佛真的感覺到了酸味,口中的汁水一股股湧在後牙上。

  “不是葡萄不甜,是父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聽到這個聲音,初月晚急忙回頭。

  她麵前的雲錦書在暖陽下發著光。

  “你個不肖子,就知道說風涼話。”雲勤插手調侃道。

  雲錦書微笑著走來,牽起初月晚伸出的手。

  婚書果然是非同尋常的聯結,自從那白紙黑字的簽下來,再看初月晚,雲錦書總有些許微妙的歉意。

  為何是歉意,雲錦書想不通透。

  初月晚渾然不覺,她拉住了對方的手便緊緊貼在他身旁,太後薨逝後壓抑了許久的孤獨感一下子湧上心頭。

  小舅舅好像又長高了,靠在他身上的時候,臉能貼到的位置都變了。先還是胸口,現在反而往下挪了幾分。

  又或許是他傷好了,不必再躬著身子忍痛。

  雲錦書確實已經痊愈,胸前的疤偶爾還隱隱作痛,太醫來看過,說沒有大礙,不出兩月就能完全恢複如初,倒是一件幸事。

  那些日不能頻繁走動,閑得難受,他在自己的褻衣內襯上都縫了小口袋,把那半塊玉鎖塞在裏麵貼身帶著。

  小福將的東西,還真能帶來福氣呢。

  “小舅舅為何說外公‘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初月晚粘著他問。

  “因為你外公想吃達遝的葡萄,吃不到。所以說咱們大皋朝的葡萄酸。”雲錦書道。

  “少誤導裕寧。”雲勤辯駁,“不過是我大皋尚未收複失地、達遝還沒有臣服,因而憂國憂民,怎就隻是饞個葡萄?”

  雲錦書笑道:“那兒子去給您把達遝打下來。”

  他話一說完,初月晚頓時愣住了。

  雲勤歎口氣苦笑。

  雲錦書也笑了,仿佛隻是說了一句順口的笑話,並沒有當真。

  可初月晚心裏當了真。

  前世小舅舅在自己十歲那一年遠征西域,今世……莫不是還要走?

  雲錦書瞥見她那局促不安的神情,俯身捧住她桃子似的小臉搓搓:“晚晚,聽說達遝有好多好吃的,你饞不饞?”

  “不饞。”初月晚口是心非。

  雲錦書看透她的所思所想,並沒有再接著逗她。

  這會兒郎氏叫他們都過來用膳了,一行人簡單吃了些,雲錦書回房去,初月晚跟屁蟲似的跟著他過來。

  “小舅舅,晚晚說的話你都會相信麽?”初月晚和他兩個人說話。

  “相信。”雲錦書在院子裏陪她坐著。

  但是初月晚什麽都沒有說。

  雲錦書不強求她什麽都說出來,就像自己也沒有把很多事情告訴她一樣。但即便如此,即便相互之間默默不言,也會覺得心安。

  這一世,初月晚決定不會再向父皇提起婚約了。

  她待在雲錦書身邊,想這樣一直待到明年,待到天荒地老。

  好像隻要他留在京城,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晚晚。”雲錦書忽然對她說,“我要去邊關了。”

  初月晚目光閃爍。

  風動,樹葉婆娑掩去了旁的聲響。

  ……

  送別公主後,雲家三口人圍著桌子坐在一起,沉默良久。

  “你心意已決?”雲勤最先開口。

  “兒臣心意已決。”雲錦書道。

  他向皇上呈遞奏疏,請纓赴玉門禦敵。

  “好吧。”雲勤道,“我雲家還沒有為國戰死之人,如今若出了一個,也是家門榮耀。”

  “不行。”郎氏當即反對,“好好兒的待在京城礙著什麽事?那達遝多少年都沒有歸順,皇上都沒有要管的意思,怎麽就你愛出頭?”

  雲錦書俯首:“兒子向母親請罪。”

  郎氏知道說不動他,眼淚順著皺紋流下。

  “還有別的原因麽?”雲勤問。

  雲錦書淡淡:“皇上下的婚書,兒子不能接受。”

  郎氏猜到和此事有關,搖頭:“自是知道你看裕寧還是孩子,可裕寧總會長大的,你大可先成了婚,再過幾年盡禮數就好。也算是完成太後一樁遺願,你若這樣走了,皇上那邊可要放你?”

  雲錦書未答話,雲勤拍拍妻子的手,郎氏頓時知道原委。

  皇上已經答應了。

  雲錦書沉著氣,合上眼睛回想。

  他早在將請纓的奏章親手遞交給皇上之前,去過宸極殿。

  那時候皇上見了他,對小舅子變女婿倒也沒有十分不滿,隻是將手裏東西都扔下,衝他哼聲道:“混小子,你想拿什麽東西給朕的晚晚作聘?”

  雲錦書笑了一下:“葡萄。”

  那葡萄何止是葡萄,而是意味著西域一國千裏江山,老皇帝心裏自然明了。

  “好你個雲錦書,口氣倒是不小。”老皇帝故意帶著幾分怒氣,“葡萄……那多少朝的古人都知道‘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入漢家’。這一去生死由天,你是要朕的晚晚給你守寡嗎?”

  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周遭人等跪地不起。

  隻有雲錦書還站著。

  他毫無無動容,沉靜地抬頭望著皇帝。

  “若臣死了。”雲錦書說,“那就請皇上,讓晚晚永遠也不要知道她曾和人立下過婚約。”

  老皇帝見他如此堅決,反而疑惑:“為何你如此不識好歹。”

  雲錦書瞑目,又緩緩睜開雙眼。

  “臣希望,她能自己決定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