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宇宸看不清眼前景象，可耳邊刀劍入肉的聲音和鼻尖濃烈的血腥味，都在昭示著情況的慘烈。

  來不及多想，他快步走進其中一個營帳，抽了劍就出去，有人揮刀向他砍來，被他反手刺穿了喉嚨。

  鮮血濺在臉上，讓墨宇宸的眉眼染上幾分酷烈，聽著周圍的動靜，他大概能判斷出哪邊是敵人，提了劍便衝上去。

  軍營裏一時亂作一團，砍殺聲不絕於耳，在另一端，裴雲景也在對付前來偷襲的幽渠人，染了血的眉眼盡是清冷殺意。

  兩人分別在軍營的一端廝殺，距離越靠越近。

  手裏的劍已經砍得快要卷刃，墨宇宸喘著粗氣，感受到周圍最起碼還有十幾個寂遙人，心裏發沉。

  寂遙的這次偷襲太過狠辣，讓他毫無準備，此刻隻能強行對付，卻不知道撐多久。

  努力平複了氣息，墨宇宸握緊手中長劍，剛想繼續迎敵，腰部就是一涼，隨即劇痛傳來，讓他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

  竟是有人發現了他的位置，從背後偷襲。

  心中生出被僭越的憤怒，墨宇宸眉眼越發冷冽，像隻被激怒的狼，不顧疼痛地往前兩步脫離刀鋒，而後猛地轉身，一劍將對方的頭顱砍下！

  身上全是鮮血，有寂遙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腥味濃烈。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墨宇宸聽著周圍的聲音卻沒放鬆，依舊揮舞手中的劍，把試圖殺了他的人刺傷。

  鮮血淋漓之時，裴雲景剛好趕到，見還有兩個寂遙人試圖對墨宇宸動手，當即衝過去，手起刀落，人隨之倒下。

  “墨宇宸！”

  裴雲景低聲吼道，看著麵前的男人慢慢閉上眼，心裏一陣發慌。

  他身上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氣息也微弱，如果不細看，會讓人覺得他已經死去。

  有一瞬間，裴雲景想這麽一走了之。

  但是他剛有這個念頭，腦海中就浮現出宋鈺桐的臉，帶著淚水，帶著令人心碎的絕望。

  如果墨宇宸死了，她絕對會變成這樣。

  “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咬牙低語一句，裴雲景收了刀，從口袋裏拿出隨身帶的藥粉，先草草地灑在墨宇宸的傷口上，然後背起他，趁著將士清掃殘局之時直奔軍營外麵。

  裴雲景不敢耽擱，出了軍營後直奔壁城，等到了醫館門口時，天都快亮了。

  宋鈺桐正在房中看書，猛地聽到前院響起敲門聲，先是吃了一驚，而後拿了準備的防身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誰？”

  “鈺桐，是我，裴綸！”

  短短六個字讓宋鈺桐放下警惕，伸手去開門，下一秒，她被濃烈的血腥味衝得捂住鼻子：“怎麽回事？你受傷了？”

  裴雲景顧不得回答她，門開後就快步往後院走，在他背上的男人也清楚地映在宋鈺桐眼前。

  待看清楚那人是誰後，宋鈺桐瞳孔驟縮，連門都顧不上關，快步追上去，心裏慌張飛快升起。

  等到了房間，看到墨宇宸那張染了鮮血的臉後，宋鈺桐捂住嘴，眼睛立刻紅了。

  “發生什麽事了，他怎麽傷成這樣？”

  “寂遙人趁夜偷襲軍營，他在迎敵時被人從背後動手，情況很嚴重。”裴雲景匆忙解釋了來龍去脈。

  “你趕緊去燒水，我給他處理傷口。”

  宋鈺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吩咐後走到抽屜前，從裏麵拿出一瓶藥粉，又拿了剪刀，然後走到床前。

  離他越近，血腥味越濃重。

  忍著心頭疼痛，宋鈺桐小心翼翼地將衣服剪開，男人傷痕交錯的身體映入眼簾，其中腰部被劃開一道五寸長的口子，皮肉外翻，鮮血淋漓。

  “墨宇宸，你撐住……”

  宋鈺桐聲音發顫，借著裴雲景燒的水給他清洗了傷口，再把金瘡藥灑在上麵，看著那殷紅的血跡，她隻覺心口悶痛，讓她喘不過氣來。

  處理了外傷，宋鈺桐又熬了藥，和裴雲景一起給他喂下，兩人提心吊膽地等了許久，直到傷口終於止了血，墨宇宸也平複了氣息，方才鬆了口氣。

  一鬆懈下來，心裏積壓的後怕和心疼便如洪水般傾瀉出來，宋鈺桐順著牆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哽咽出聲。

  裴雲景看得心疼，湊過去搭上她肩膀，低聲安慰：“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你別太擔心，會沒事的。”

  “我知道。”

  宋鈺桐哭得說話都不成句子，斷斷續續地道：“我，我隻是心疼他罷了。”

  想到他瞎了眼睛還要去迎戰寂遙，又被偷襲受了這麽重的傷，她心裏就疼如刀絞。

  聽到這句話，裴雲景眼眸暗淡幾分，默默地把手臂往後麵放了放，輕聲道：“我明白，那夥寂遙人已經被擊退，暫時不會再犯。軍營那邊有我頂著，這幾日就讓他好好養傷。”

  宋鈺桐點頭，抬手抹了把眼淚，見裴雲景臉色憔悴，輕聲道：“你連夜把他送過來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他這裏我來守著。”

  裴雲景目光溫和地看著她：“你也別擔心了，他會好起來的。”

  宋鈺桐點頭。

  緩步出了房間，裴雲景方才抬起手臂，那上麵也染了血，但是是他的。

  迎戰那麽久，他怎麽可能不受傷，但是看宋鈺桐那般緊張墨宇宸，他訴苦的話，就說不出口。

  或許在她心中，自己永遠比不了墨宇宸。

  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裴雲景摸了摸自己的傷口，往自己的房間走，步履緩慢，看上去格外淒涼。

  ……

  宋鈺桐留的傷藥是上品，加上墨宇宸求生意誌極強，第二日便悠悠轉醒。

  見他睜開眼，宋鈺桐當即激動得落下淚來，哽咽道：“你醒了……你嚇死我了！”

  鼻尖的血腥味被淡淡的女兒香取代，墨宇宸有片刻晃神，用沙啞的嗓子道：“我這是在醫館？”

  “嗯，裴綸送你回來的。”

  臉上還帶著淚水，宋鈺桐抽噎道：“他說你被人偷襲受了重傷，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出事。”

  “好在你醒過來了……”

  女子的哽咽聲聲入耳，透著慶幸和後怕，墨宇宸聽得心頭微暖，抬起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勾唇微笑。

  “能再聽到你擔心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