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兵者詭道也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469
  子曾經曰過: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一通長篇大論說完,虞周有點後悔,也許樊噲說的沒錯,燕恒這孩子就是被自己時不時的“百家講壇”帶壞的。

  人心有黑有白,虞周何能例外?

  好容易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好容易可以重新開始,趨吉避凶的本能讓他掩蓋了自己的另一麵,那些殘忍的、血腥的、惡毒的、對錯難辨的如同爛泥塘一樣的過去,通通被他封印在了一個角落。

  遮掩並不意味著消失,麵對另一個自己似的的燕恒,這個行走於邊緣的替身,虞周一邊希望他過的陽光一些,另一邊又忍不住傾吐更多灰暗。

  所以燕恒再次追問“不過是幾個小嘍囉何必大費周章”的時候,虞周沒有回答,而是以一句“慢慢體會”結束了對話。

  ……

  斷腿斷腳的家夥很可憐,必須有人攙扶才能走路,可恨的是主謀和儈子手就在身後注視離去,讓他們連坐下來喊聲疼都羞於所為。

  奇怪的是,明明有幾個沒受傷的家夥上前攙扶,看他們的服飾也是一夥兒的,可這些人沒有一個領情不說,還在惡聲惡氣的驅趕昔日同伴,直讓熱臉貼了冷屁股的人更加心涼,拒絕了“叛徒”的人更篤定對方心虛。

  眼前的情形預示著成功了一半,虞周沒看多久就離開了,追蹤的事情自有燕恒操心,他得再想良謀與敵交戰才行,因為這法子見效太慢,還需要快刀揮落破局才行。

  結果來來回回想了一圈,腦袋都大了,因為按現在的局勢來看,那位秣陵縣長根本不是主兵之人。

  相裏業雖然難纏,但他年紀輕又沒守過城池,遊俠思維還是未曾轉變,應該也不是主將,那麽問題來了,這次到底跟誰作戰?為何沒有一點風聲?

  更讓人擔心的是,對方鬧出這麽大陣仗,連秦墨的钜子都請來了,下的本錢豈能隻有五百城卒?其餘的人馬在哪貓著呢?

  想著煩心的問題,虞周已經不自覺的在軍營了逛了一圈,抬起頭,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清理前路,謹防他摔著磕著。

  此情此景,一股熱流立刻湧上心頭。

  最近心思總在部曲的士氣和與敵對戰上麵,一不小心冷落了她許多,乍一想起,自己好像連一句吃住是否習慣都沒問候過……

  “小然,在幹什麽呢?”

  “啊?我……”

  虞周踱到她身邊,放輕了聲音說道:“一起走走吧,這幾天委屈你了。”

  項然剛想上前,又想到什麽似的搖頭退後兩步:“不行的,軍心……我再也不想聽到他們那樣說夫君了。”

  “放心吧,那幫家夥的內心皮實著呢,隻要有一場大勝就能一掃頹氣。

  我這幾天有些煩悶,一起說說話吧,我隻有看到你才能放鬆一些。”

  項然沒再拒絕,烏眉微蹙的問道:“夫君何事憂心?”

  “眼前的戰事啊,蹦出一個相裏業就已經夠頭疼的了,這還沒完,往深了想想,我覺得秦軍主將另有其人,秣陵的秦軍主力也不見蹤影,怎能不憂心?”

  “這是夫君自己猜出來的,還是我軍查探出來的?”

  虞周搖頭:“斥候一無所獲,這是我自己的感覺。”

  “跟其他將校說起過嗎?”

  虞周過來說話本是為了求個慰籍,也沒指望項然能出什麽有用的主意,現在見她問的認真,笑著說道:“也沒有,怎麽?小鳳凰有些主見?”

  項然輕輕頷首:“不是……妾不該過問軍政……”

  “說說看吧,我們夫妻間的話語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哪還用理會那些?”

  “我確實沒有主意,不過……我就想著子期哥哥那麽多千奇百怪的心思,怎麽會被這點小事所困呢?

  之前是我束縛了你的手腳,還有那些民伕束縛大軍手腳,隻要夫君專心軍事,必能得勝而還……”

  有些心暖,還有些心酸,虞周說道:“你倒是對我有信心。”

  “那當然了,就憑範阿翁吃的那些苦頭,我當然隻信你不信他人,還沒有誰能將他騙得那麽慘呢!”

  “那些都是惡作劇……”

  虞周一怔,忽然覺得自己陷入死胡同真是活該。

  惡作劇是騙,之前的離間計之騙,行軍作戰哪樣不是騙了?兵法本篇第一句就是兵者詭道也,自己為什麽不把騙局做的更大一點?

  能把相裏業騙入甕中,此戰就能多出幾成勝算,能把他背後的家夥騙得現身,對方的戰略謀劃也就在沒有絲毫的騰挪空間,能把秦軍騙得傾巢而出……要麽大勝而還,要麽超出預計很多趕緊跑路。

  怎麽騙呢?

  瞞天過海?李代桃僵?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想了一圈兒,虞周決定還是先從相裏業下手。

  因為打過一次交道,對那家夥有了幾分熟悉了,無論是思維習慣、個人喜好,總有幾分脈絡可以摸,不騙他騙誰!

  再者說了,這種高來高去的遊俠探聽消息的能力比較強,不先把他們搬開,對著秦軍施計容易失敗啊!

  “小然,謝謝你了!我這就去找人動手!”

  項然瞪著眼睛不明所以:“謝我什麽?我什麽都沒說呢!你慢點……”

  ……

  ……

  木一覺得自己倒黴透頂了,好端端的座上賓不當,跑去深山找什麽钜子啊,找就找吧,幹完活手腳麻利兒點多好,現身幹什麽?

  這下好了,能自保的钜子跑了,留下他自己在這裏受罪。

  說是受罪,賊人的手段還算溫和,除了剛開始挨了幾頓打,從那之後再也沒人動過他,不僅如此,這群逆賊反而每天好吃好喝的將他供奉起來,這就有點難懂了……

  這是要拉攏?不可能啊,連那群不入眼的外門墨者都沒屈服的,逆賊會笨到以為他會降?就算他降了,誰能在钜子劍下護他周全?

  這事兒要不得!

  不是拉攏,那還是什麽?

  沒等木一想通,讓他心情鐵宕起伏的事情發生了——所有被俘的墨者通通被放了,除了他自己!

  就像所有人都交了作業隻有一人沒交一樣,孤零零的感覺很難受,盡管以前也從不能見麵,但是心中總知道還有人陪著自己,同是墨者、同是階下囚,一起咒罵反賊、一起盼著钜子解救……

  現在隻剩他一人了,钜子還會救嗎?

  空當當的牢房裝不下木一的寂寞,他忽然羨慕起那些專注於修心修身的前輩來,心如古井是一種境界,可惜他做不到,很多迷了心的秦墨都做不到了……

  優待的飯菜索然無味,聽不見人聲的世界異常可怕,就在木一眼光發直的自說自話之時,他聽到了一聲來自遠方的天籟。

  “關押你好久了,想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