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霸王別姬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3154
  狼王長嚎之後,一口咬在自己被死死套住的前爪上,嘴裏咯吱作響,聽得大江和虞周寒毛直豎,再抬頭已經是滿嘴滴血,一條前爪竟是給咬斷了!

  瘋狂的狼王用最慘烈的方式解開了自己的桎梏,然後向著虞周這邊就猛撲過來,嚇得虞周大江連連後退,看到狼王咚的一聲撞在柵欄上,撞得嘩嘩作響卻依然奈何不得才稍稍安下心來。

  虞周見狀隻能放下營帳,那狼王見著二人就發瘋,不能再刺激了,畢竟套住了四五條狼,曹老漢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這邊萬一刺激的都發了狂,難保再有什麽變故,聽著狼王咆哮著撕咬柵欄,兩個人都是冷汗直流,大氣都不敢出。

  那白狼聽得狼王長嚎之後總算鬆了口,一張狼口血肉模糊,也說不清是曹老漢的皮肉還是吐出來的血沫,再挨幾下,哀嚎一聲之後再不動彈。

  狼王更是發了狂,也不管那倒刺,一個衝刺就鑽出柵欄,一身油亮的皮毛頓時血肉模糊,衝著那白狼竄了過去,雖然三條腿一蹦一瘸,卻看的虞周眼眶一陣陣發酸……

  聽得陣陣哀嚎,剩下的四條狼都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一般老老實實趴伏在地上,不能奔出營帳,大江一邊哭喊著“爹啊”一邊薅頭發。虞周癱坐在地上,拿著備下的幹糧啃起來,想緩解一下那種莫名難過的心情,喉嚨裏卻像是梗著什麽,怎麽也咽不下……

  ※※※

  “小周你怎麽了?呐,你妹妹我可是毫發無損的還給你了啊。”

  虞周一把攬過妹妹,絲毫不理會拽著耳朵的小手,狠狠的親了幾下臉蛋,才心滿意足的問季布:“曹爺爺的傷勢如何?”

  季布臉色一暗:“不太樂觀,若是傷口能長好,怕是以後腿腳也不太靈便了,就怕傷口長不好,你怎麽不過去看看?”

  “沒事,有點難受。”

  “你不是哭了吧?不是被嚇哭了吧?哈哈哈,讓我看看你褲子濕了沒有。”

  虞周不接這沒心肺的話茬,轉而問道:“那幾頭狼呢,那頭白狼是不是母狼?”

  “咦?這你怎麽猜到的,你別說,沒想到這狼竟然如此奸詐,仿佛留個接應的後手一般,可那白狼也忒亡命了一些,真是想不通。”

  “那四頭狼若有那狼王或者白狼一半的剛烈,怕是今夜我和大江哥也得營毀人亡。”

  “別說這些了,來,喝口酒壓壓驚。”季布壓低了聲音:“宋叔在給曹伯治傷,我趁機偷來的。”

  喝了幾口濁酒,天色已經微微亮了,心中煩悶之氣稍去了些,思緒卻是一團亂麻。

  人狼的一場對決說不上誰對誰錯,卻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特別是今夜那狼王和白狼慘烈決絕的一幕似曾熟悉,之前還是讓人鼻頭發酸淚湧雙目,可摟著妹子的虞周卻手腳冰涼。

  如果還是在後世,喝上瓶酒,虞周可以把楚漢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掰扯到天亮,可一旦曆史上的名字全部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跟自己有著巨大價值觀差異的人,虞周發覺自己不知道他們究竟想的是什麽。

  對與錯本就是相對的,他們有他們的標準,自己拿後世的標準去評判隻會讓所有人都嫌棄自己,就像孔夫子活著時一直被嫌棄一樣,全天下都閉著眼打架,一個睜著眼的人說話太刺耳。

  他們打天打地就為了打點活下去的空間,打點製定規則的權利的時候,你如何將道德的韁繩套上去。倉廩足而知禮儀,不知禮儀的,要打出一個倉廩足,已經倉廩足的,自有一套禮儀要打的天下都來奉行,憑什麽拿你的禮儀來奉行?

  就像自己,思維方式還是後世的,情感觸點也是後世的,雖然差點被奪去性命,但是看那狼王和白狼,依稀就是一出霸王別姬,但是季布看到的是到手的狼腿能吃幾天,就像大江一直在剝狼皮一樣。

  狠狠甩了甩腦袋,是不是穿越後遺症啊?前世自己不說殺伐果斷起碼也是說一不二啊,怎麽跑到這裏多愁善感來了?還是因為自己崩了太久的神經在這個族群中終於可以放鬆的緣故?

  不管怎麽樣,虞周還是暗暗做了一個決定:這次去下相,絕不多做停留,絕不能讓項籍見到妹妹——霸王別姬,最好從別見開始。

  “我說找不到你們,跑這裏來偷喝酒!”宋木匠挨個踹了一腳,奪過酒囊,對虞周說:“你曹爺爺見不到你心裏不踏實,你去看看吧。”

  一進營帳,濃濃的草藥夾著淡淡的血腥味衝鼻而入,欒成和大江正伏在皮匠身邊抽泣,一個嘟囔“都是因為我”,一個哀嚎“爹啊”。

  見虞周來了,曹皮匠將兒子撥拉到一邊,示意他過去,老家夥眼眶裏全是血絲,一條傷腿上綁著不知誰衣裳撕下的布條,還在不斷的滲著血。

  “娃啊,今夜嚇著了沒,還怨恨爺爺不?”

  虞周紅著眼圈搖了搖頭:“本就是我主動要去的,談何怨恨,隻是,我倒有驚無險,卻累的曹爺爺一身傷痛。”

  曹皮匠咧嘴一笑,滿臉褶子裏全是汗水:“正好爺爺偷幾天懶。”

  “這傷……”見虞周眼神焦急,欲言又止,曹皮匠把大江欒成他們打發出去:“可惜了欒二不在了,那可是個瘍醫妙手,娃娃,有話直說。”

  “爺爺這傷口看似並無大礙,卻有一層隱患,福禍難言……”

  “嗬嗬,娃娃果真見多識廣,你是說,那狼口涎之中帶有狼毒吧?”

  虞周點了點頭:“一旦被癲狗瘋狼咬傷,少則一兩成,多則五六成的可能患上癟咬病,而一旦患上癟咬病,恐水,發狂想咬人,發病後三五日內,十成十的都……”

  “瓦罐難離井邊破,當了半輩子獵人的皮匠被咬死也是應當。”曹皮匠聽完了,出乎意料的平靜,反而拍了拍自個的傷腿:“原來你扭捏半天就這麽個事兒啊,不過我好奇的是,娃娃,你從何得知這些個詳細的病名,還有昨夜你布置的繩索,嘿,我還是頭次見能逼的狼王斷腿而脫的繩套。”

  “我也忘記從何得知,隻是遇到了,心中忽然就冒出這樣的想法。”

  曹皮匠也不去分辨虞周話中真假,隻自顧自道:“不管如何,有本事就是好事,隻希望你們這些個後生們相互關照,活的好好的。”

  聽得老皮匠交代後事一般的語氣,虞周說不出的難受,嘴上卻並不見絲毫軟弱:“曹爺爺也忒沒誌氣,還有大把的可能不會得病呢,不過爺爺可能要吃些苦頭。”

  曹老漢哈哈一笑:“虞娃兒休要再消遣我,否則老漢瘋症上來了第一個就咬你,哈哈哈。”

  虞周說吃些苦頭就能不得病確實隻是安慰老皮匠,沒有疫苗沒有消炎藥的環境,一切隻能聽天由命,可不做點什麽虞周心裏實在難受,哪怕隻是逗得老皮匠笑罵要咬他也好,在人與天爭命的環境裏,弱軟一分,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到了後世,很多時候也會從醫生口中聽到:“看病人求生意誌吧……”

  “這可不是消遣,隻是傷口若不好好處理,染病機會大一些。”

  “你覺得你宋叔處理的有問題?”

  “宋叔處理絕沒問題,隻是,總覺得還不太周詳,我也想為曹爺爺盡份心。”

  “也好,今日快些趕路,個把時辰就能到下相,安頓好了,老漢這百八十斤就任你折騰。”

  交代一番以後,曹皮匠重新將大江等人喚進營帳,本來在外麵凶狠的剝著狼皮的少年,一見到親爹蠟黃的臉,鼻根又是一陣發酸。

  老曹招招手,大江忙湊上前去,誰想一巴掌就扇在腦門上:“哭哭哭,沒出息,我還沒死呢,一條腿而已,這樣出去人家才說咱是親爺倆。”

  眼圈發紅的大江摸著腦門,說話都帶著厚厚的鼻音:“你騙我,當年我被咬整整高燒昏迷了三天,差點死掉,這樣大的傷口很難長好的。”

  “好小子你咒我不是,你被咬那是初夏,現在才初春,了不起老子也高燒三天好咧。”

  聽得父子倆對話,虞周心想,誰說古人就是傻乎乎好忽悠,他們或許說不出什麽並發症,炎症,不懂的什麽是感染,傳染,但再傻的人也知道傷口越大越不容易長好,這年代裏長不好的傷口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想瞞過大江是不可能了。

  難怪聽得自己說起癟咬病曹皮匠麵不改色,對於曹老漢來說,老子早知道這麽大的傷口有可能嗝屁了,虞娃兒你隻是知道我因為什麽症狀嗝屁而已,既然是十成十的絕症,你說來何用。

  一番吵鬧過後,老曹不顧傷腿,拍板道:“說的再多也無用處,一切等到下相安頓下來再說,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