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不在意的撩了下頭發，似笑非笑，“總不可能把娘家再得罪了，他當時那件事說出來，我一想事關鹽引，他竟然也有膽子過去分一杯羹，我當時是根本不敢相信的。” 她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就算爹爹那邊能夠管的東西再多，也是絕對不能幫他欺君罔上的，雖然老爺當時和我說他其實根本沒有參與進去，隻是一不小心被人誆騙了，但我還是不放心，最後就沒有答應，隻說近幾年我一直病重，過年都沒有回過家，家裏人怕是早就把我要忘記了。”

  李氏的笑容裏帶了絲酸澀，裴淩淩把她瘦弱的手掌包裹在掌心裏，聲音沉穩的說道，“不會的，娘親不要多想。”

  上輩子，娘確實還真就是這麽個下場，裴老爺在她病重的時候一次也不曾踏足過這間屋子，而娘家人更像是和這個女兒劃清了界限一般，別說是親自來看望，就連慰問和想念的書信都沒有一封，而她當時闖了禍，根本不知道等待她的每天到底是什麽日子。

  等到真的回憶起娘親的好的時候，早就已經孤身一人很久了。

  那時候隻恨小時候不懂，冥頑不化。

  “既然你說這回裴府要有大鍋，那我又怎麽才能從裴府出去呢？還是你在裴府裏麵安排好了？”不知道為什麽，李氏下意識的詢問裴淩淩，在心底已經無形之中選擇聽從她的話了，甚至覺得裴淩淩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

  裴淩淩索性攤開來和她說，“白天二弟失蹤的事情不知道娘親可否有所耳聞？”

  李氏點頭，“這事兒鬧得還挺大，府裏不少人都出去找了，但是似乎如鳴還是沒有回來。”

  “我當時還奇怪呢，怎麽好端端一個人光天化日的，竟然就消失不見了，後來邱氏院子裏的小丫鬟竟然還險些把罪名推托到你身上，當時我聽了這事氣的不行，結果那個小丫鬟也找不到人，隻好回來給你縫衣服。”

  李氏說話的時候還帶了憤怒，似乎是真的氣急了，“害人這種話是能夠隨便說的嗎，邱氏年紀輕輕，但是在後院裏時間也不短了，怎麽教出來的下人一個個都是這種德行！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裴淩淩安撫了下娘親激動的情緒，淡淡的說道:“這回裴如鳴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

  不是一時半會兒，說不定裴如鳴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西風嶺上陣法的精妙之處她自己已經體會到了不少，至於裴如鳴這麽一個普通人，她還真是不好說。

  “什麽意思？淩兒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李氏壓根兒就不會想著自己的閨女可能和裴如鳴的消失有什麽關係，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的心就是向著裴淩淩長的。

  裴淩淩安靜的笑了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娘親接下來可以借著之前邱氏汙蔑我的火，做出委曲求全的樣子，和老爺說要離開裴府，去京城偏遠地方的小祠堂一心禮佛，給二弟祈福，於情於理，老爺應該都是會同意的。”

  她昨天去了趟西風嶺，本來一開始是打算讓娘親和其他人都和她一起在西風嶺上安居的，但是時間緊迫，而且西風嶺上的那條奇怪黑蛇，她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再三權衡之下還是決定讓娘親找個京城偏遠的地方避一避就好了。

  娘親在裴府裏不受寵的事情早就廣為流傳，她對於鳴風弓的信息肯定知道的也是少之又少，希望雲赤霄能夠對她們網開一麵，不要一路追到祠堂去就好。

  李氏的眼睛亮了亮，她心想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隻是有些猶豫，“那娘出了裴府之後，淩兒不是還留在這裏嗎，你到時候要如何離開。”

  裴淩淩粲然一笑，“娘親就不必擔心我了，這個消息我其實是半個月之前就知道了，早就把我的退路安排好了，到時候我依然是能夠逃出生天的。”

  李氏這才鬆了口氣，兩人在明亮的燭火下小聲說了好一段時間，李氏覺得有些乏了，才戀戀不舍的把裴淩淩送走了。

  離開的時候李氏給她塞了滿懷的衣服，“這些都是娘之前閑著沒事就給你做的，娘也聽說了，之前臥病的時候你爹也是個狠心的家夥，盡然連一兩件好衣服都不給你穿，娘給你做的可能針腳有些粗，但是都能穿上好幾年的，你要是喜歡就留著，然後告訴我喜歡哪幾件，不喜歡的扔了也可以。”

  裴淩淩把衣服緊緊的攥在手心裏，笑著說了句好，她的手在娘親有些滄桑的臉上輕輕撫摸了下，帶著戀戀不舍。

  就算是在裴府，她們相隔不遠，她想要見娘親一麵都是困難重重，等到娘親離開了裴府，以後想要再見上一麵那可就是難於上青天了。

  更別說她還要一個人在西風嶺上過上一年由餘。

  第二日李氏一大早就去了裴老爺的書房，把這件事當做不經意間的困擾說了出來，裴老爺不知道李氏竟然這麽關心裴如鳴，心裏大為感動，依然是大手一揮直接就讓李氏下午黃昏時候就可以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他還扭捏的想要再提一遍鹽引的事情，李氏現在裴府門口，冷靜到冷漠的看著這個和自己結伴了十幾年的男人，發現他的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出了細密的白發，臉上也已經有了皺紋，早就不是十幾年之前的容光煥發。

  也像是換了一個人，在她麵前卑躬屈膝的祈求著。

  “你娘家家大業大，這件事隻要稍微說一下，我這裏肯定就沒事了。”裴老爺不斷的擦著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最近他被朝堂上明槍暗箭的各種混亂事情左右開弓夾著，早就忙的不可開交。

  他的發妻李氏，卻怎麽都不肯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