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雪把東西塞進裴淩淩懷裏，臉上是倍切的關懷。 “本來是想要在燈會之前交給小姐的，誰知道小姐出門的早，沒趕上，想著現在給也不遲。”

  把簪子接過來，裴淩淩心裏一熱，簪子她是認識的，是跟著娘親過來的嫁妝，現在竟然到了她的手裏，“娘親現在氣色可好？”

  白潤年給她開的藥這半個月下來七七八八也給娘親吃了一半了，照著他這個量來說，應該是精氣神每日劇增才對。

  曦雪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大小姐若是能夠安安分分的帶在屋裏，夫人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近幾日夫人喝藥之後第二日早上都會嘔血，但是多為黑血，我估摸著是在排毒，白日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之前要不是我好言勸著，估計夫人是想自己把東西送過來的。”

  “寒風未去，還是叫娘親多臥床比較好。”聽見嘔血二字，裴淩淩眉頭皺了起來，之前白潤年給她開藥的時候可沒說過，看來還要找個時間去找白潤年問一下。

  是不是白潤年開的藥效太猛烈了？

  曦雪低著頭記下了，看著裴淩淩的眼神是關懷備至的，不由得讓她心裏一暖，她閉了閉眼，想著許是天道好輪回，她攔下了一件事，卻沒辦法攔下另一件事情，這個結果最後都會以同樣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麵前，隻是過程不同而已，那其實也沒有必要去攔住了。

  “曦雪姑娘回去若是娘親還沒睡下，就幫我說一聲，不必為了我忍氣吞聲，爹爹求了什麽，也不必事事都答應，若是娘親睡了，就把這句話爛在肚子裏吧。”

  曦雪彎身看著裴淩淩進了屋，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輕薄的披風，耳邊傳來柔柔的叮囑聲，“晚來風急，回去的路上小心。”

  曦雪捏著肩上突然出現的披風，愣怔的看著緩緩合上的門扉，嘴裏喃喃念了句好。

  她抿了下唇，總覺著淡然微笑的小姐是知道什麽了，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都有心在試探她，隻是沒想到小姐一晚上都不在府中，還能猜到老爺來做的什麽。

  她心道難怪夫人這麽心心念念著大小姐，看來這幾年大小姐確實是藏拙了。

  待到曦雪離開之後，柳兒神色複雜的走到了裴淩淩身邊。

  “小姐方才為何對曦雪說那樣的話？”柳兒接過裴淩淩摘下來的發飾，聲音輕輕的，像是怕打攪到她一樣。

  裴淩淩笑了笑道，“你說的是哪句？”

  柳兒跺了下腳，“小姐不是知道的嗎？之前明明小姐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我可沒有聽見什麽人討論老爺的事情，難不成是小姐單獨出去的那個時辰裏聽見的？大半夜的哪有人還在茶館裏討論老爺的事兒？”

  聽了裴淩淩之前和曦雪一來一往，柳兒是越來越迷糊，不知道她們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麽啞謎，但是曦雪急著否認的樣子卻像欲蓋彌彰，看起來老爺似乎還真出了什麽事情。

  “本來我也不知道。”裴淩淩的動作一頓，目不斜視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下意識的揚了下嘴角，鏡子裏的女子也跟著做出一個微笑的動作，隻不過這抹笑意裏帶著說不盡的苦澀。

  要不是曦雪的反應那麽大，她還真不知道鹽引的事情剛過去不久，裴老爺就被另外一件事情絆住了腳，隻能說明這位大人的腦子還是拎不清。

  一個坑踩著進不去，還有另外一個坑等著他，她也沒想到這一天天數著過的，日子竟然這麽快。

  柳兒脖子往前伸了伸，“也就是說，小姐之前隻是試探曦雪？”

  裴淩淩點頭，“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但是隻會大不會小。”

  “這……”柳兒看著裴淩淩的臉心裏直打鼓，“那到底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啊？”

  裴淩淩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下，“你擔心什麽勁兒，應該是和仁醫比試有關係吧，安心睡你的覺去吧。”

  她擔心的事兒，本來就沒有必要告訴柳兒這個丫頭片子，想她心思細膩，聽了之後估計隻會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幫不上半點忙，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告訴她。

  柳兒懵懵懂懂的點頭，她總覺得小姐說的大事兒肯定不是和仁醫比試有關的，但是看著裴淩淩不動聲色的臉，總是下意識的選擇相信小姐說的所有話，她心裏不由得一驚，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心裏本是對小姐的敬畏已經逐漸變成了無條件的服從，這種轉變連她自己都無從發覺。

  想來應該是小姐的變化太大了，像是那雙纖細的肩膀後麵隱隱約約有一個強大無比的靈魂一般。

  柳兒準備退下去的時候，正站在燭台旁邊撥弄燈芯，裴淩淩坐在桌邊，“不要滅燈，你出去吧。”

  她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心思去睡，隻要一想到白日裏那個阿婆說的東西她就有些惴惴不安。

  柳兒一愣，把手上的簽子放下來，躬身離開。

  裴淩淩坐在桌前，等到終於空無一人的時候才緩緩的從抽屜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扶額閉著眼睛慢慢思索著什麽，隔了會兒就睜開眼睛在紙上畫下一筆，一開始下筆是順暢無比的，過了一會兒複又卡殼，她就再閉上眼睛思索一會兒，如此重複了多次，等到她放下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放在桌上的是一張殘殘缺缺的地圖，地圖的頂上赫然寫著西風嶺三個字，紙上遍布著纖細的分岔，唯一濃墨重彩的是在地圖中間惟妙惟肖躍然紙上的破廟。

  那裏的筆墨重到幾乎要在紙上摁出一個洞來。

  上輩子娘親的命格與這輩子不同，裴家大火，來勢洶洶，她還得找個法子好好安頓娘親才行，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她準備要動身去看一看當初誤闖進西風嶺碰見的那個破廟，要是還真能遇見那個老道士，可就有意思多了。

  不管是道觀還是破廟，就算是鬼門關，她也得一個人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