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淩淩合了合手，微微一笑，“是我思慮不周，文伯不必自責，夜深了也就不叨擾了，文伯也早些休息。” 她又假模假樣的體貼著說了幾句，眼皮子翻了翻，就把文伯小小的屋子盡收眼底，發現文伯之前放著暗格的櫃子又挪動了位置，不由得在心底暗罵了句老狐狸，別的不說，就是這保著秘密的手段還真不小。

  她每次在文伯這兒翻找東西，動靜應該不大，但是怎麽每次都能叫他起了疑心呢？

  屋外冷風呼嘯，隱隱傳來咿咿的嗚咽聲，側耳細聽的時候又變成冷冽的風聲。

  高低不平的景致全部掩埋在夜色中，隻剩下一個影影綽綽的黑色輪廓，看起來寒氣森森，有些駭人，裴淩淩步子不疾不徐，她穿著單薄，走在夜色中也絲毫不覺得寒冷，手背一翻，真氣就從丹田處油然而生，暖遍四肢。

  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隻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文伯麵色不虞的站在原地微微頷首，心有餘悸的目送著裴淩淩離開了。

  他沉默的佇立了會兒，從院子的深處揪出來一開始在遠門沒攔住裴淩淩的雜役，一股腦的把怨氣都撒在他頭上，不顧形象的責罵了幾句之後才覺得心口好受了不少。

  他忙手腳利索的把門窗都合的緊緊的，來回踱步。

  就算屋裏的炭火燒的再旺，他捏著放在袖子裏的手也都僵硬的變成冰塊了，忍不住拿出來抖了抖，文伯低聲啐了口。

  剛才對上了大小姐，他竟然有一瞬間的心悸，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

  他不曾上過戰場，也不知道何為殺氣，隻感覺那一瞬間的大小姐氣場十分可怕，如冷刀懸在頸間般的可怕。

  他翻來覆去的思考了番，回到桌前的時候，皺了皺眉，把桌底的一張東西抽出來，提筆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個字，眉間滯著凝重和化解不開的憂愁。

  這邊裴淩淩出了文伯的屋子之後，長舒一口氣，走路帶風，步伐輕快了不少，她其實手心裏也悶出了汗，但是麵上還要強裝著鎮定的樣子和文伯你來我往。

  要不是文伯生性多疑，她借著裴老爺今天搖擺不定的態度還不一定能夠說服文伯。

  文伯這個破爛性子，今天還真是幫了她的大忙了，畢竟裴老爺隻是為了娘親命不久矣而對她升起憐憫之情，根本不是什麽重新重視，她不借著這股東風搞點兒事情出來，怎麽對得起愧疚的裴老爺呢？

  裴淩淩甩了甩袖子，嘴裏哼著小曲兒，說到底還是娘親腦袋靈光，借著這個子虛烏有的事兒又勾了裴老爺的心，也驚嚇了一直耀武揚威的邱姨娘。

  當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冷風刮過耳邊，長廊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裴淩淩眼睛閃了閃，停下了腳步。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個瘦小的黑影原本是趴在長廊的柱子上的，見她望過來忙轉換了地方躲藏。

  黑影的動作帶著點狼狽，腳步聲也很大，並不像是會武功的人，行為鬼鬼祟祟，個子不高也不像是個男人，裴淩淩不用腦子都能想出來跟著的是誰。

  她緊了緊衣服，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環顧一圈她開口道，“裝神弄鬼做什麽？出來吧，正好這會兒還沒人，你出來還能和我說上兩句，等晚上過去了，你見我可比登天還難了。”

  “你放屁！小賤人，看我今天弄不死你！”裴淩淩不過是隨口扯來調侃兩句，似乎還一不小心戳中了什麽人內心深處柔軟的地方，一個白蝴蝶一樣柔軟的身段從柱子後麵飄出來，跟女鬼一樣披散著頭發衝了出來。

  耳邊一聲錚錚清脆的劍鳴聲一閃而過，裴淩淩緊著領口保暖的手一動不動，甚至連眉毛都沒抬一下。

  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她驚訝的不是這人有劍，而是這人竟然還會使劍？

  她沉思著微微側身，閃著銀光的劍擦著胸口過去了，事實比她想的還要再差上一截，估計是陰差陽錯弄來的劍，果然是不會用，連抓著劍柄的手都虎口外翻，真是外行到家了。

  “叮”的一聲，裴淩淩隻用兩根手指就把劍身止住了，她手指上微微用力，狹長的劍身動彈不得，劍刃因為拿劍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而瘋狂的往前頂，薄薄的劍刃微微彎著，硬生生的停在了裴淩淩心口三寸的地方。

  半點都沒辦法再往前挪動。

  一切都詭異的停止住了。

  “你……你這個妖女！你到底是誰？！”淒厲的女聲幾乎要穿透裴淩淩的耳膜，帶著不敢置信的絕望和痛苦，拿劍的白衣女子捂著腦袋痛呼出聲。

  裴淩淩也不動作，冷冷的看著白衣女子柔若無骨的搖搖欲墜，對著這張臉，她可興不起什麽憐香惜玉的情緒，隻是覺得打心底裏的惡心。

  “嘴裏不幹不淨的，是不是吃了什麽髒東西？”她沒碰劍的手輕輕的在女子的臉上撫了一下，明明沒用上力氣卻留下來一道深深的紅痕。

  女子像是被火燙了臉一樣失聲尖叫起來，手上的劍也早就不管不顧的脫手出去了，她捂著臉，承受不住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念叨著疼。

  裴淩淩嘴角噙了笑意，女子不回她的話也不惱，隻輕輕喚了一聲，“這麽晚了，妹妹怎麽還沒睡？是不是也是屋裏炭火量不足，跑到文伯這裏來訴苦了？”

  剛才一直尾隨她，甚至還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把劣質的劍，想要偷襲她的人正是許久未見裴如月。

  裴如月臉色在清冷的月色和呼嘯的冷風中顯得格外蒼白，甚至有些慘白。

  她一抬頭，猛的對上了裴淩淩似笑非笑的表情。

  像是見了什麽莫大的鬼神，她渾身抖的跟篩子一樣，嘴唇哆哆嗦嗦，雙目無神，隻知道重複幾個單音節的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