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日來不會是為了院子裏的炭火分配的事兒吧？”文伯沉默了半晌，慢慢的把筆擱在桌上，從桌前走過來。 窗外冷風一陣一陣的撞在窗戶上，發出嗚嗚的呼嘯聲，映的文伯臉色愈發陰沉，“若是為了這個事兒，大小姐還是省省心吧，炭火的分配一向都是安排好了的，不管是哪個院子都不能多拿一分，畢竟總共的量就擱在那兒，多了也不行，少了也不行，就連老爺院子裏的炭火也和大小姐的差不了多少，人做事就該按著規矩來，你說是不是？”

  文伯掃了她一眼，臉上雖然帶著溫和的笑容，但是表情卻極其不自然，像是抑製住了極大的火氣才能勉強保持住現在這個樣子。

  裴淩淩倒是不知道隻是來問個炭火的事兒，文伯都會如此惱羞成怒，難不成她又在什麽地方折損了文伯的麵子嗎？

  但是既然在柳兒麵前誇下海口了，她就得做成了再回去！

  “大小姐若是連那麽多炭火用了都還覺著冷，未免也太過嬌貴了。”這頭文伯還在皺著眉頭說道她。

  裴淩淩也不氣惱，隨性的揮揮手，“說嬌貴文伯都是抬舉我了，我這一步三倒的，估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不過是爹爹知道我身子虛，今天在飯桌上再三叮囑關切我缺什麽少什麽要我自己過來看看，我本來想著也不缺什麽……”

  她眼珠子轉了轉，有些淒慘的看著文伯這兒的炭火，露出豔羨之情。

  “但這天氣還真是怪冷的。”

  “後來回了屋子，就算是燒了炭火，也比文伯這兒冷上好幾倍，我屋裏一個可憐的丫頭手都凍壞了，本來幹事兒的就少，這下又少了一個。”

  裴淩淩虛虛的點了下放在一邊劈啪作響的炭盆，“我看文伯連外衫脫了，是不是覺得這屋子裏還熱的慌？真是稀奇了！”

  這邊裴淩淩嘖嘖讚歎，文伯臉上本就是偽裝出來的笑容早就掛不住了，他不難聽出來裴淩淩從一進來就開始挑刺兒。

  說話雖然不一針見血，卻字字都讓人聽得不舒服。

  他微微頷首，“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你屋子裏的下人手被凍傷了，我這兒卻熱得很，是覺得我私自克扣了炭火嗎？”

  他說話的時候帶了些咬牙切齒，把裴淩淩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心裏的疑惑開始滋生。

  以前，大小姐是這副帶刺的性子嗎？

  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現在的大小姐像一把開了鞘的劍，隻指他原本躲躲藏藏的東西。

  “文伯說的什麽話，我院子裏的丫頭手凍傷了是她的事兒，和文伯有什麽幹係？”裴淩淩合了合手，眼神淡漠。

  “不過冬日才過去一半，我想著這樣可不行，就準備溜達溜達看看別的屋是不是也和我那屋一樣，冷的颼颼的。”裴淩淩臉上的笑意消失了蹤影，隻剩下一雙陰沉的眼睛。

  如同盯上了獵物的豹子一樣緊緊的看著文伯。

  文伯抿著唇站直了身體，眉頭皺的比山高，“大小姐隨意溜達都能來了我這兒，還真是巧了！”

  他的手指不安的摩挲著衣服，在和裴淩淩對視的時候不知怎麽的油然而生一股退意。

  裴淩淩毫不畏懼的看著文伯混濁蒼老的眼睛，回以微微一笑。

  和人針鋒相對的時候，最不能輕易退縮，若隻是回避了一下，接下來就是避之又避，退無可退。

  “本來我也不想自個兒過來的，但是我那跟著的丫鬟和我說她來了文伯這兒三四次了，結果次次都是碰了釘子，我當時還覺得奇怪了，難不成文伯這兒真的變成銅牆鐵壁了，尋常人還進不得了？剛好見著燈火亮著就像進來碰碰運氣，沒想到文伯竟然還真的在這兒。”

  裴淩淩有些慶幸的拍拍胸口，衝著文伯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她倒是不知道，不過是府上的一個小小管家，什麽時候架子竟然這麽大了？

  不是個主子都見不得，連丫鬟都要驅之門外，這怕是心比天都要高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怎麽著了？

  是不是還在踩在主子頭上了？

  她的炭火分配還要被這些個人拿捏在手上，跟著心情調配嗎？

  笑話！

  文伯被裴淩淩看了眼，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他有些嘲諷的扯了下嘴角，本來想說大小姐這爹不疼娘不愛的怎麽好意思說這種大話？

  但是話還沒說出口，他猛的想起來今日下人和他匯報來的老爺今日的舉動有些奇怪。

  似乎在正廳對裴淩淩多有維護，還折了邱姨娘的麵子。

  見了裴淩淩這般氣定神閑的樣子，文伯一時竟也有些舉棋不定。

  難道，大小姐真的做了什麽事兒讓老爺對其有所改觀嗎？

  其實現在對於裴府的情況，他們手中掌握的都有些失控，不管是大夫人拒不從醫還是大小姐的脾氣突變，這些他對於要匯報的人，一張信紙都書寫不完。

  他摸不清楚老爺的脾氣，也不知道老爺對大小姐多有重視，見了裴淩淩現在居高臨下的樣子，臉氣青了，還不敢說重話，自己憋出了內傷。

  這哪裏是剛好路過他這兒，分明就是專程過來打臉的！

  嘴角動了動，文伯隻能溫溫吞吞道，他臉上的褶子跟著複雜的皺了起來，苦巴巴的幹笑兩聲，“這幾個屋子又哪裏有什麽一樣不一樣的呢？大家住的都是一樣的，大小姐說的話還真是有意思。”

  裴淩淩一抬頭，半邊臉從黑暗中顯露出來，她脖子往後一仰，手指節在桌上清脆的敲了敲，震的文伯顫了下。

  她微微一笑，“既然文伯覺得挺有意思的，那我明日便去把這事兒跟爹爹說一說，定能博得他開懷一笑。”

  裴淩淩手指撐了撐下巴，“不過我那兒陰冷的很，文伯說是和炭火沒有關係，我自然是相信文伯的，但是冷也不單是我那丫鬟感受到了，我覺得估計是有問題的，可能和風水有關吧，我那兒陰森森的，還是告訴了爹爹，叫他有時候去我那兒看看是不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希望到時候別把爹爹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