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機靈，裴淩淩吩咐下去，她就老老實實的照辦了，回了院子裏不知打哪兒翻出來一個腦袋大小的蒲扇，有模有樣的煨藥。 裴淩淩回了房把之前收好的那套衣服又翻了出來。

  衣服大半都是黑色的料子，摸起來也不粗糙，裴淩淩蹲在櫃子邊上，鬼鬼祟祟的伸手去摸。

  她的一舉一動之間帶了些輕靈之態，神態悠閑，偏生一雙含笑的眸子裏沒有半點兒情緒，烏黑的跟一潭不動聲色的湖水一般。

  跟著雲沉水好幾年，倒是把性子練得越來越像了。

  她冰冷的目光在觸及到錦緞上手工繡製出來的小蛇上的時候，猝不及防的變柔軟了幾分，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溫熱的指腹在四腳蛇的頭頂上蹭了蹭，她有些親昵的自言自語道，“這衣服該是跟你有些關係的吧？”

  閉眼就浮現出雲沉水棱角分明的鼻梁，和冷峻的一雙眼睛，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彎了下。

  衣服的觸感十分美好，讓她愛不釋手，有些呆呆的對著一件幹淨嶄新的衣服，裴淩淩竟然愣是出神了小半個時辰。

  “小姐，藥熬好了。”柳兒聽見屋裏沒有動靜，還以為是裴淩淩已經睡下了，用帕子包裹著滾燙的把手，倒抽著氣嘶嘶的想要甩開手，但又不能鬆開這鍋藥，有些艱難的敲了兩下門。

  裴淩淩被驚醒，手腳利索的把自己麵前攤開的衣衫飛快的按著原先柳兒疊起來的褶子一板一眼的跟著折了回去，末了輕輕拍一下，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把衣服一股腦塞回了櫃子的最底層。

  腳底一繞，悠閑的坐在床上，裴淩淩長舒一口氣往後仰去，瞄了一眼門口還安生站著的黑影，懶洋洋的開口道，“進來吧。”

  柳兒短短的應了一聲，開門進來。

  “小心燙……”她小心的提醒著。

  謹慎的把手上如鐵板般滾燙的碗端了進來，剛放在桌上，柳兒就抽回兩手，一個勁兒的拽著耳垂降溫，藥是微燙的時候喝最好的，現在剛出鍋雖然還燙的厲害，但是冬日風刮的妖異，沒個小半個時辰就涼了。

  柳兒在小廚房找了塊幹淨的白布虛掩的遮在碗頂上，希望能夠保持點兒它的溫度。

  之前小姐沒回來的幾天，她都是這麽做的。

  “幫我收拾一下，等藥涼一會兒就去見娘親。”裴淩淩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她坐在了梳妝台邊上。

  隨手把臉上方才為了偽裝身子虛，抹上的厚厚幾層粉全都拍開，裴淩淩對著銅鏡中臉色黃一塊白一塊的自己嘖嘖稱奇了兩聲，末了還有些嫌棄的找了塊帕子蹭了下臉，因為天冷不想叫柳兒打水來，所以見依稀能見出原本清秀的麵容，她就停下了。

  為裴淩淩束發的時候，柳兒還是心神不寧，她手上一連錯了好幾道，歎了口氣停住手，衝著一臉喜意的裴淩淩，猶豫著開口道，“昨日大夫人的丫鬟說了大夫人的身子其實不太好……”

  多的話她也不敢說，隻怕說多錯多，無端惹得小姐不痛快。

  但是看著小姐現在一臉興奮的樣子，她的就莫名的心酸。

  今日去了，萬一吃個閉門羹怎麽辦？

  她之前煨藥的時候隱約聞到了股參味兒，那可都是好東西啊，小姐也不知道是打哪兒找來的，若是大夫人不見小姐總不能全都都倒去土裏澆花吧？

  “沒事，我琢磨著這事兒應該和藥沒有關係，娘親既然連著好幾天都沒吃了穆大夫的藥，那應該是好的更快了些。”裴淩淩坐在梳妝台前，左右看了看現在的形象。

  長發束起，精神了三四倍，腦袋上帶了個娘親以前賞的碧玉簪子，麵色紅潤，顧盼生輝，到時候娘親見了肯定是爽爽利利的，因著時候晚了，屋內隻依稀點了些燭火，光線暗淡，照的她一張臉白嫩的厲害，看起來十分乖巧。

  裴淩淩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來探了下碗壁的溫度，覺著是時候了，她便起身，把碗擱在了柳兒手裏，“行了，等會兒我先過去，到了娘親的外院之後，你跑一趟前廳，就和傳膳的說我晚膳身體不適，不來了，然後去娘親的外院候著我出來。”

  柳兒低眉應了一聲，跟著她出了門。

  冷風裹挾著門扉大開，還沒到晚上外麵就黑壓壓的看不太清楚路，寒氣撲麵而來，人還沒出門就凍的骨頭都僵了。

  裴淩淩身上還穿著之前為了裝身子虛而套上的素色單衣，現在冷風倏忽吹過來，身子忍不住抖了下。

  皺了下眉頭，閉上眼睛默默運氣，裴淩淩把內息運行了一個周天，身子便暖和起來了，不管身上穿多少，都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柳兒還不知道裴淩淩會武功，隻想著小姐雖然身子是康複了，但是底子還是薄的，見了她抖了下身子，立刻一拍腦門兒。

  “小姐等一會兒！”她急促的喊了一聲，樂顛顛的跑回去拿了件厚厚的披風出來，左手上還揣了個小巧玲瓏的暖爐。

  小心翼翼的給裴淩淩披上披風，細心的在胸前係了個結，在把裴淩淩裏三層外三層的裹著嚴嚴實實的之後，又把暖爐塞進裴淩淩手裏，柳兒後退一步，美滋滋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她搓著已經凍得通紅甚至有些發紫的手縮在了裴淩淩身後。

  裴淩淩套了披風之後身子龐大，擋在前麵能稍微遮蔽些冷風，但是冬日的冷風無孔不入，就算她站在前麵，柳兒還是凍的瑟瑟發抖。

  裴淩淩皺眉，“屋子裏炭火燒不起來嗎？你怎麽冷成這樣？是不是今年給的炭火被克扣了？”

  柳兒是貼身跟著她的丫鬟，身上穿的衣服都薄成這樣，不難想象平時過的都是什麽日子，裴淩淩心頭驀地竄起來一股無名火。

  柳兒卻樂嗬嗬的搖頭，“炭火是文伯叫了下人送過來的，和往年比起來差不了多少，也不曾克扣，往年用的都是緊巴巴的，而且小姐晚上睡前肯定是要燒的，今年冬日來的早，怕是要不夠用，之前三天我就沒怎麽用了，就我一個人，勞什子點什麽炭火，跺跺腳就暖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