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你的嘴。”裴淩淩點點頭，在梳妝台邊上坐下，“我外出這幾日，誰也不準告訴一個字，要不然……” 她單手握於胸前，不知打哪兒抽出來一根細細閃著寒光的針，針尖兒上還滾著顆血珠子。

  柳兒臉色煞白，兩手並排放於麵前，咬牙磕頭，膝蓋止不住的發抖，開口道，“小姐放心，我定守口如瓶，不透露半個字，隻是……”

  “隻是什麽？”裴淩淩將針上的血漬擦拭幹淨，放回了發簪中重新帶回頭上，然後解開頭頂上的玉冠，擱在桌上。

  玉冠落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動，一直緊繃著的裴淩淩也放鬆了片刻，麵色如水的問到，“這幾日有人來我房裏了？”

  柳兒點頭，猶豫了下道，“小姐接連三四日未曾歸家，老爺倒是不曾來看望過，隻是膳食按時按點的送到門口來，但是邱姨娘卻每日不止一次的來叩門，一開始我還可以用小姐未起的借口搪塞過去，但是不知怎的有一日三小姐竟然解了禁足，瘋瘋癲癲頭發散亂的來了小姐屋子，上來就不管不顧的推門，把屋裏攪得不得安寧，發現了小姐根本不在房內的事兒……”

  柳兒聲音頓住了，擺低了姿態恨不得低的從這地底裏消失才好，如今小姐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她是又高興又害怕。

  “裴如月？”裴淩淩勾起了唇角，把玩著桌上晶瑩剔透的玉冠，上麵隱隱映出一個人麵的樣子，但卻不甚清晰。

  裴如月不是被老爺禁足了嗎？看來給她的教訓還是不夠！裴淩淩的眼神微涼，把玉冠找了個地方收攏起來，她下回出門女扮男裝還是要用得上的，就算雲沉水及他身邊的一眾暗衛都已經直銷她是個女子了，但是表麵工夫還是不能不做的。

  裴淩淩琢磨著下回若是再出門了，可要和柳兒好好研究研究男子到底是如何打扮的，怎麽沒回出門不過半個時辰就能破了功，這樣下去麵子都沒地方放了。

  柳兒鼻尖貼著冰涼的地麵，小心翼翼的答道，“三小姐雖然是瘋瘋癲癲的進來了，嘴上說的話也是顛三倒四，無非就是些想要找到小姐的言辭，但是卻清晰無比的說出了小姐竟然不在的話，然後仰天長笑了幾聲，看得我心裏發毛……”

  裴淩淩冷笑一聲。

  裴如月當初被她攪弄的精神不濟，如今看來也是最好的衝進她房中的借口，這若是邱姨娘的主意，未免也打草驚蛇了些，除非邱姨娘是在後院閑滯安逸已久，掂量不起自己的輕重了，但若是裴如月自己的想法，那就有的看頭了。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翠止那邊你可有再聯係上？”

  柳兒臉色頓時黯淡下來，上一回見到翠止的時候，不僅不是兩相歡喜，而是各生憂愁，翠止的臉又給抽紅了。

  瘋了的三小姐可比神誌清醒的三小姐還要難伺候。

  “小姐，翠止已經盡力了，她說上次回去之後，交代了的那個藥包她是看見了在床下的，但是這幾日邱姨娘那邊的人手頻頻來屋裏搜查，她一時心慌怕給發現了就自己藏起來了，現在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一聽見藏起來這幾個字，裴淩淩就有些揪心了，這血蜻蜓的藥效可是不分人的，若是翠止一不小心也被迷惑了神智，可就不太好了，她沉聲問到，“具體藏在什麽位置你可知道？”

  柳兒盤在地上的身體晃了晃，悶聲道，“翠止雖然沒告訴我，但是我那回曾經親眼見著她找幹粗活兒的下人借了個鐵鍬，想來該是埋在花園的某處土底下了。”

  裴淩淩點頭，“如此就好。”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手指在桌上輕輕扣了一下。

  裴如月到底瘋沒瘋，原本是說得上來的，但是現在瘋沒瘋就說不準了，還要再看看裴如月到底是做了什麽事兒才好定奪。

  裴淩淩開口問到，“那日裴如月闖入我房中，後來可曾告知邱姨娘這件事兒？”

  若是瘋了的裴如月肯定是不管不顧的跑去邱姨娘麵前撒潑打滾，把芝麻大點兒的事兒當作天大的消息送回去。

  柳兒見裴淩淩眉眼間沒有慍怒也不曾又訝異，知道小姐是心裏有數，當即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裴淩淩見她抬頭，微微勾了下手指。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低眉順眼的在裴淩淩身邊弓腰小聲道，“就是這事兒最奇怪呢，偏巧是拿捏了小姐的奇怪之處，不該不告訴邱姨娘才對。”

  裴淩淩挑眉看她，“你是說，裴如月知道我不在房中，卻沒有告訴邱姨娘？”

  柳兒點頭，“正是，三小姐是昨日撞見了小姐不在房中的，但是今天老爺姨娘那裏卻遲遲沒有動靜，我本以為是邱姨娘按耐著，但是今早上邱姨娘才前腳從小姐的屋裏離開。”

  “絲毫沒有提及小姐根本不在屋內的話，反而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問我小姐到底是得了什麽病，然後又想要旁敲側擊的問我前幾日老爺到底是怎麽允諾了小姐去大夫人房裏的。”

  柳兒垂首，把邱姨娘來時怒氣衝衝，嘴裏罵些不幹不淨的話都咽了回去，言簡意賅的說了個來龍去脈。

  裴淩淩輕聲笑了下，臉朝著銅鏡，看著鏡中姣好的容姿，嘴角漾起一個小小的梨渦，看起來甜美無害，手指指節微彎，輕輕扣著桌麵，一下又一下。

  原來是沒瘋，看來這血蜻蜓一事兒，還真能讓人長點兒腦子？

  “裴如月也不傻，是想和我談條件嗎？”裴淩淩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淺笑。

  “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敲桌一聲聲的，敲在柳兒的心裏，聽的她忍不住瑟縮了身子。

  餘光看了眼今日步伐匆匆從外麵回來的小姐。

  隻看了一眼就心驚膽戰的縮了回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她在心裏道，不管是進來的步伐還是身上的氣息，都不同以往，甚至像是沾上了血和人命，殺氣逼人，尤其是小姐現在的樣子，不動聲色間奪人性命，才是最可怖的。

  這種氣勢，她隻在城門口迎接凱旋的大將軍時候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