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一批拿了銀子的孩子手裏捧著閃著冷光的銀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地上，他們中因為剛才有個人咋咋唬唬的叫嚷著說到家了，所以一直冷麵看守著他們的大哥哥就突然停下來顛簸的車子。 雖然馬車坐的硌屁股，但是他們心裏的興奮都被迅速湧上來的驚慌和恐懼代替了。

  幾個人站在雪地裏，把手上的銀子捏的緊緊的，手心都是汗。

  雲四低下身子十分和藹的和他們說了幾句，小孩子個個眼裏亮晶晶的看著京城落了雪的景致，像是頭一回來一樣，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被買來也不過是半個年頭的事兒，卻恍如隔世。

  其中一個小孩子頭也不回的紮進了雪中，其他人也紛紛離開了，馬車上少了一半的人，這會兒清淨了不止一點半點，剛才吵吵鬧鬧讓人頭疼不已的鬧人精全部都已經離開了。

  最讓人詫異的是，吵鬧的似乎都是第一批離開的孩子裏麵的，其他的都安安靜靜的蜷縮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為什麽把他們分成三批？”雲沉水看著倚窗而坐的裴淩淩半邊側臉，突然開口問了句。

  裴淩淩笑著搖搖頭，慢條斯理的說到，“我並沒有將他們分成幾種人，是他們自己選擇了自己的限度，怎麽能說是我分的呢？”

  “東西近在咫尺就迫不及待要拿的人，叛主的幾率可是比六成還高，留了回去掃庭院嗎？”

  耳邊白雪輕飄飄的下著，落了一片在她手心裏，變成細小的水珠。

  雲沉水啞然，他倒是不知道裴淩淩除了武功高強之外，連選人擇事都如此有一套，他道，“我猜也是。”

  “我以前一直以為被欺負了，當即就報複回去，才是最快意恩仇的活法，後來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不就和東西放在麵前沒有一點忍耐力就去拿了是一樣的嗎？誰知道底下有沒有陷阱？腦子拎不清，沒有實力的時候，什麽都是白搭，唯有忍著，但不是純粹的忍著，而是帶著這一份恨意忍著的時候，不出一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會不一樣。”裴淩淩笑了笑，淡淡的說到。

  “後來我發現原來拿不起來的劍突然有一天就能輕而易舉的拿起來了。”

  以前的自己其實還是幼稚的很，她那時候以為自己是被天災弄得家破人亡，後來才發現，這世上哪有什麽天災，全都是人禍。

  不過人禍換了層皮出現在她的麵前的時候就看不清清楚，她自以為了不得的隱忍在別人看來也是可笑至極的。

  雲沉水皺眉，他看著裴淩淩突發感慨，不知道是從哪兒感悟出來的，難不成是在家裏被記仇的後母折磨出來的？這麽想著心裏又不舒服了起來。

  他開口道，“哪些人害你的？”

  裴淩淩眯著眼睛看他，嘴角露出一個若隱若現的梨窩，“你不認識，以後也不會認識。”

  有好多事情還未發生，她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尚早，誰知道到時候坐上皇位的人是誰？

  雲沉水道，“除了你家裏……”

  他抿著唇，眼裏波濤洶湧接著道，“有什麽不舒坦的也不必藏著，你且說出來。”

  裴淩淩心想，要是說出來了，怕是誰都不會信的，她看著雲沉水正襟危坐著，眉宇皺成一個好看的弧度，輕笑了一聲，“這世上尚且有天子辦不到的事情，王爺又何必為我打抱不平，若是沒有過去的事情，也不會有現在的我，還是先看看眼前的這些孩子。”

  “葉城買回來的時候肯定是稀裏糊塗一起帶進來的，我大致看了下，良莠不齊，到時候培養起來肯定也難，讓他們自己做了選擇倒比把人無情傷了讓其下去要好上不少，到時候說起來也不是王爺不要他們。”

  她嘴角揚起一個弧度，雖然上輩子不記得鶴軒這號人物，但是他那雙小狼崽子似的眼睛讓人下意識的知道這肯定不是個簡單貨色。

  喬清跟著她了，害怕鶴軒不跟過來麽？

  雲沉水身邊人才其缺，騙了一兩個先過來幹活，豈不是一舉兩得？

  雲沉水不知道裴淩淩的鬼主意，他隻覺得這種挑選人才的方法很是不錯，到時候見到了二哥的時候可以好好說一說，“三層篩下來的確實是好苗子。”

  目光追隨著窗外漸行漸遠的幾個小小身影，裴淩淩低聲說道，“隻看得清眼前的利益的，能夠忍耐的了一時平淡得過且過的，這兩種人都拿不起刀。”

  “唯有最後一種。”

  “最後一種是記得自己所經過的折辱，並且刻在靈魂裏，一遍一遍的想起來，不斷完善自己隻希望能親手割下對方的頭顱。”

  想著除了鶴軒之外那個小姑娘的模樣，裴淩淩淡淡的說道，“我想你應該是需要最後一種的，王爺文比不過別人，武上就更不能隻靠自己，要不然遲早有一天是要吃大虧的。”

  她這絕對算得上是諫言。

  就算到了三年之後，雲沉水麾下的大將也不過三人而已，每次京中來了番人或是好奇的西域人都興致勃勃的帶了一眾好手前來比武，雲沉水手底下連五個人都湊不出，其他的他又叫不上名字，隻好自己上場。

  這才會老傷沒好又添新傷。

  雖然嘴上說著會再找得力的手下，但是那時候京城的個中人才均以被雲赤霄一手遮天的壟斷了，雲沉水要到哪兒求去？

  雲沉水點頭微微拱手，說了句確實，裴淩淩受了一禮，心裏正有些飄飄欲仙的。

  下一秒一隻手在她頭頂上揉了一把，“淩姑娘說了自己不姓淩，那到底姓什麽？”

  裴淩淩心裏咯噔一聲，想著該不會之前騙了葉城的事兒雲沉水都知道了吧？可是雲沉水當時那麽遙遠，到底是如何知道這事兒的？

  她腦子動的飛快，很快就想到了應對措施，這離三年還有好一段日子呢，她不想在雲沉水麵前暴露身份。

  “名裏確實有一淩字，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欺騙王爺的，至於到底姓什麽，恕無可奉告。”

  裴淩淩歪著腦袋看了他半天，見到雲沉水雖然略有倦色，卻眼神深沉的盯著她，咧嘴笑的像月牙，她開口道，“王爺還真是好興致，竟然對我的事兒感興趣。”

  想到了三年之後被自己頂替的倒黴姑娘，她開口道，“不過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的話，我的姓可不止一個字。”

  京城之中複姓包羅萬千，她就不信雲沉水還真能去上上下下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