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睛，喬宛耳鳴的厲害，根本聽不清裴淩淩在說什麽。 肩膀上落下裴淩淩的淚，喬宛愣怔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一定要把那個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

  大人都說每個人的命是從出生而來就命定好的，命裏沒有的東西僅僅靠意念和祈求去換是沒有用的。

  所以為了這個秘密，她願意拿命去換。

  喬宛嘴巴一張一合沙啞的說道，她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摸索了下地麵上的碎石，“山洞底下，是一個龐大的囚牢，他買回來的小孩子都關押在裏麵……隻有到了每月月中的時候才會送過去，雖然已經送走了好幾批孩子，但是裏麵還有一個我籌了不少銀兩保下來的人，我阿弟還在裏麵……”

  “清兒……清兒……”

  這個名字像是戳到了喬宛的淚點，她隻是嘴裏念叨著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像開了水閥的瀑布。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快死了，身體裏麵怎麽還會有這麽多沒有流完的眼淚？

  “你阿弟？”裴淩淩眼睛暗了暗，她記起來之前坐馬車出城的時候，喬宛飛撲過來，渾身發抖的時候嘴裏確實念叨過這個名字。

  不過她以為喬宛當時表情那麽悲傷，是因為她弟弟已經死了。

  原來是給葉城藏起來了。

  喬宛臉上的悲戚之情不似作假，裴淩淩下意識的把喬宛的手臂捏的緊了些。

  這是她重生而來，第一個為了救她而死的人。

  她本來以為喬宛將她陷入如此萬劫不複的境地，是她罪該萬死，結果不是的。

  喬宛煞費苦心的把她和雲沉水帶回來，不是為了達成葉城的計謀，而是想要讓他們救她的弟弟。

  “你何苦？”裴淩淩閉了閉眼睛，心口突突的跳著，“再過幾天告訴我們，商量一個好的方法也可以……”

  喬宛按住了轟鳴作響的左耳，這回她聽見了裴淩淩的聲音，她輕巧的笑了笑，“再過幾天就來不及了，那位王爺位高權重，沒有十成的把握肯定不會來這裏。”

  她的視線有些失焦，“但是再過幾天，阿弟就要被送走了，到時候進了狼窩，能救回來的幾率連一成都不到。”喬宛吐出一口黑血，踉蹌的想要坐起來但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她又重重的跌回去，抓緊了裴淩淩的手，“清兒很懂事……咳咳……他不會背叛你的……求求你，在我死了之後去救他……”“他還小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死在這裏……阿爸阿媽從小就最看重他，我死了沒什麽關係，他一定要活下去……”喬宛斷斷續續的懇求著，她哭著說，“我沒有想要害你，我也不知道他會帶了這麽多人埋伏在這裏，我真的不知道！”

  “這些人都已經是行屍走肉了，隻要砸碎腦袋就能殺了他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哭的跪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裴淩淩心裏驀地一痛，忍不住伸手在喬宛頭上摸了一把，令一隻手攥緊了喬宛的衣服。

  雲四那裏還有喬宛新買好的一套衣服，喬宛隻穿了一次。

  她怎麽能死在這裏？

  裴淩淩鼻子一酸，嘴上幹巴巴的說道，“錯了就是錯了，你現在不能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怎麽能為了擋劍，我根本不需要……”

  “我認識一個神醫，醫死人，藥白骨，沒有他救不回來的人……”喬宛蒼白的笑了笑，反手抓住了裴淩淩的手腕。

  喬宛的力氣弱到隻要裴淩淩稍微動一下就能掙開，但是她沒有，而是安靜的看著喬宛把血沫子咽下去，艱難的說話。

  “這世上哪裏有神醫？就連孟婆都不敢說她那一碗湯能讓人忘卻前世，淩姑娘能活下去，阿弟就會活下去。”

  裴淩淩微愣，喬宛隻有七八歲的年級，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生活讓這個小姑娘在烏糟的世界裏成長起來，到最後能說出這種話。

  不過喬宛確實說對了一句，她逃掉了孟婆湯，沒有忘卻前世。

  她抬頭遙遙的忘了一眼雲沉水。

  雲沉水眼裏的痛苦出其意料的和上輩子重合，一想到上輩子她因為懦弱和無知而對雲沉水的死無能為力，她就忍不住一陣苦楚，心口發燙的厲害。

  她抬手摸了下位置，似乎是之前被鳴風弓刺中的地方。

  驚蟄說過，那個地方開了朵花一樣的痕跡，是這些傷口留下來最殘忍的痕跡。

  裴淩淩突然喘不過氣來，耳邊一個聲音越來越近，她卻聽不清楚。

  “你們武功高強，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人，清兒和我不一樣，求你不要把我身上的罪過牽連到他身上，他什麽都不懂！”喬宛感受到裴淩淩緊握她的手鬆開了力道，閉著眼睛把心裏想了半天的話全都說出來。

  突然，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被你帶走的時候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見清兒在一個很髒很亂的地方，渾身汙濁，扒著欄杆伸出一隻手想要碰我，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問為什麽不來救他，我不能丟下他。”喬宛原本清亮的眼睛裏蘊滿了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來。喬宛噴出一口血還是要把話說完，裴淩淩緩緩的回過神來，她捂住了喬宛的嘴，幹澀著嗓子道，“別說話了，我會救你弟弟，你也我會救的。”

  一心求死可不是什麽好想法。她斬釘截鐵的說道，喬宛卻搖了搖頭，“葉城的刀上有毒，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我的命，更何況這一刀他用了全力。”

  她在胸前的衣襟中摸摸索索出來一個碎了一半的玉環，“這是我弟弟身上的東西，那天有不少官兵來抄家，我們爹娘都已經死了，這是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我讓清兒蹲在櫃子裏，我一個人出去，但是清兒他不願意鬆手給那些人……”在喬宛仇恨的眼神中，她突然胸口抖了下，哽咽一聲脖子一歪，喉喉嚨咯咯的再也說不出話，一點尖銳的刀鋒從她的胸口透出來一個小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