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宛猶豫了下，突然說道，“三王爺沒有聽說過，但我聽見那個男人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有提到過三公子。” “三公子？”

  裴淩淩聽了這個自稱腦子裏想起來的卻是雲赤霄上輩子最後奪得皇位時滿臉胡渣子，三公子稱不上，三叔叔還是有的，嘴角抽了抽，她覺得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不搭，嘴角沒忍住往上翹。

  這應是坐實了雲赤霄參與這件事。

  “是幫你的那個男人在和別人說話？”雲沉水問道，他看了眼喬宛，有些疑惑。

  雲赤霄會找年紀這麽小的孩子來做事兒？他還真是放的寬心。

  喬宛點點頭，雲沉水的聲音響起，脊背有些冰冰涼涼的。

  她的後背僵直成一個很不舒服的角度，隻要一提起之前從雲燕姑娘屋子裏逃走的男人，她就渾身不自在，“我們也是最近幾天才進京的，之前一直都在城郊一處茅屋裏住著，平日裏我一直跟著他在街邊上乞討，他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是卻很有錢，我跟著他的時候他到處打聽有沒有地方在賣小孩子。”

  喬宛的眼睛暗了暗，她摸了下灰撲撲的鼻頭，嘴裏幹巴巴的，她想起來之前吃幹饅頭泡飯的日子，男人有錢但是從來不會花在自己身上，而是存著不知道做什麽。

  男人雖然凶神惡煞，但是和人打交道的時候說話拿的清重點，而且哄勸人很有一套。

  要不然當初她爹也不會咬咬牙五兩銀子就把她賣了。

  “賣什麽小孩子？”裴淩淩原本低頭聽著，突然開口問了句，手在腰上做了個比勢，“是不是都是這麽大的？”

  喬宛抬頭看她，沒有遲疑的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裴淩淩的心一瞬間浸在了冷水裏，她苦笑一下，垂在衣邊的手握成了拳頭，又緩緩的鬆開。

  怎麽知道的？因為她上輩子也被雲赤霄當作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帶了回去，參加雲赤霄一時興起的慘無人道的死士挑選。

  當時和她在一起的小孩子大多眼裏沒有了希望，也從來沒有人興起過逃跑的念頭。

  她不知道雲赤霄從哪裏弄來的小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小孩子的求生欲望如此強烈。

  飯端上來的時候就會拚命吃，似乎被磨平了棱角，像隻不會叫的狗，供人驅使。

  她第一次用刀劃過他們脖子的時候像劃開一個個布偶。

  “你見過他們嗎？”喬宛仰著頭看她，想從她的表情裏找到些蛛絲馬跡。

  裴淩淩眨了下眼睛，咽下嗓子眼兒裏的哽咽，溫柔的摸了下喬宛的腦袋，“我沒見過，我是猜的，因為我看你也是這麽大。”

  她說完就快速的移開了視線。

  雲沉水覺得奇怪，“他從哪裏弄來那麽多小孩子？”

  喬宛目光如水，十分平靜，“多數是沒了爹娘的，給一頓飯就死心塌地的跟著走了，要不然就是父母欠債太多急需要銀子，他三言兩語就把小孩騙過來了。”

  頓了頓，她有些不忍心的說道，“他似乎在找人的時候多數喜歡有些武功底子的小姑娘，若是父母健在，不想賣的話，他會直接殺了那些人的爹娘。”

  她說完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在地上磨蹭了幾下，“他武功高強……”

  裴淩淩倒吸一口氣，頭有些暈，她後背靠在屋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上，腳邊放著矮幾。

  喬宛聲音輕輕的，卻像驚雷一樣在她心裏響起，她像是掩飾什麽一樣抬起了手，卻不小心碰掉了桌上一個小鐵盆的蓋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叮當。

  蓋子被打翻之後，隱隱散發出一種香氣。喬宛微微頷首，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裴淩淩，裏麵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激，“那個男人本來和我說，這次的事情成了之後，就會帶我去另外一個地方。”

  她指的是這次害死雲燕姑娘，雖然她不是主謀，但是在其中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其實在雲燕被男人粗魯的捆起來的時候，喬宛就後悔了，她寧願今天挨一頓打倒在柴房裏站不起身，也不想出來害人。

  裴淩淩撫摸喬宛腦袋的手微微一頓，喬宛卻沒有感覺到，自顧自的說下去，“男人說去了那個地方之後會有好吃的，每天都不用擔心三餐吃不飽，也不會有人追殺，還會有床睡，我原本一直盼著那一日的到來。”

  裴淩淩喉嚨幹澀，開口說道，“你別去。”

  喬宛扭頭看她，微微頷首，眼裏濕漉漉的，像是點了團火，“我當然不會去，我問你的時候你說願意帶我走，我就不想去了，他帶我去的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既然如此，我還不如逃。”

  喬宛勾起唇，笑容帶了些狡黠，還有些悲涼，她把自己的命拴在了一個頭一回見麵的人身上。

  走投無路。

  裴淩淩靜靜的看了她一眼，眼角有些酸，她在回想自己上輩子最開始殺掉的人裏麵有沒有喬宛。

  不會武功也不想逃跑的喬宛。

  她是不是親手殺了喬宛？

  因為上輩子那個密室裏麵走出來的隻有她一個人，其他人全都死了，她是踩著那些人的屍體走出來的。

  雲沉水本來沒想問幾句，因為在王府裏他都不是審問人的好手，沒想到他還沒問幾句裴淩淩突然紅了眼睛，配著那雙基本上掉幹淨的粗眉毛，有些悲傷。

  他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焦慮，薄薄的唇動了下，卻沒開口說話，隻是盯著裴淩淩看，眼底掠過沉思。

  裴淩淩微微蹲下身子，半摟著喬宛消瘦的肩膀，“你當然要逃，我會帶你走的。”喬宛看見了裴淩淩眼角的淚花，她不知道為什麽裴淩淩突然傷心，以為是自己之前說的話太殘忍，或者是自己的反應太平淡。

  她笨拙的回抱裴淩淩，聞到裴淩淩身上幹淨的味道，開口說道，“不過我比起那個男人之前抓住的小孩子要幸運上不少，至少我還有逃跑的機會，因為男人說我看起來有欺騙性，而且不會武功，其他小孩子撿回來都跟死木頭一樣，所以若是要去騙人，還是要帶著我。”

  她因為這件事而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