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這兒一下午了，隻看見自家少爺委委屈屈的跑回來，心裏像是吃了一大盆土，嘴裏喋喋不休。 白潤年沒有製止他，隻是淡淡的說了句，“收拾東西，明天早上走。”

  魏長衿被激了一下，險些跳起來，“這可不行！少爺，出門在外總是會吃些苦頭的，但這苦頭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若是受了一拳，就要還十拳回去，怎麽能跟個弱者一樣掉頭就跑呢？光躲是沒有用處的！”

  魏長衿一邊還在毫無用處的咒罵著老穀主害人的一百零八式。

  白潤年臉黑了一層，“我真沒受委屈。”

  “怎麽可能，你看看這兒都紅了，這手上……”魏長衿指指點點，把白潤年的袖子一擼起來就看見上麵的青青紫紫，瞪大了眼睛，“手上怎麽都壯烈成這樣了？！”

  “這不能走！必須要去找睿王要個公道！”

  一把拍開魏長衿的手，白潤年看了眼裴淩淩的表情，慌張的把袖子放下來，“看上去紅而已，一點也不疼，我自己撞到的。”

  白潤年瞪了一眼還在自顧自說話的魏長衿，似乎想到了什麽，魏長衿頓時怏怏的閉嘴了，但還是時不時嘮叨兩句。

  歎了口氣，魏長衿手底下勤快的把東西打包，不知道還以為這不是個江湖俠士，而是專門派來照顧白潤年的老媽子，他叉腰想了想，覺得不妥。

  “少爺別說是明天，咱們今晚上就走，走得越遠越好，最好是直接回去，您看看這破地方除了人多還有什麽好的？昨天出門一個破燒餅都要十文！是不是看我好欺負，我當時就把那個賣燒餅的打得滿地找牙，我叫他十文，叫他十文……”

  魏長衿憤憤不平的疊被子，像是要把白天受的怨氣都發泄在軟軟的被褥裏。

  白潤年眼皮也不抬的說道，“不會去，燈會，要看。”

  他說話的時候坐在木藤椅裏麵，整個人深陷在其中，嘴巴不時的動兩下，對著魏長衿的時候講出來都是些硬邦邦的話，和麵對自己的時候似乎格外不同。

  裴淩淩忍俊不禁，覺得他這樣還是蠻可愛。

  魏長衿發現自己竟然勸不動少爺，耷拉著眼睛叫苦不迭。

  “少爺啊，那咱看完燈會就回去行不行？這京城地皮飛漲，物價也飛漲，買個東西出門不帶荷包都沒辦法睜眼看人，而且這次帶出來的錢雖然挺多，但也不能隨意揮霍，老……老爺的意思也就是讓少爺出來放放風，認識認識……認識像淩先生這樣的人就成了！”

  魏長衿收拾東西的動作極快，眼睛滴溜的轉了一下還不忘笑著拍拍裴淩淩的馬屁。

  裴淩淩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油嘴滑舌的魏長衿，看他把劉海甩到腦袋後麵。

  她剛把藥包都拿在懷裏，懷裏抱著夠娘親半個月藥的量，裴淩淩知道驚蟄想要在白潤年身邊多待一會兒，也就樂得聽魏長衿嘮叨。

  魏長衿這人現在這喋喋不休的模樣和一開始實在是大相徑庭，她本來還以為是個狂傲不羈，風流倜儻的江湖俠士，因為報恩才留在白潤年的身邊成為他的左右手。

  現在看來怎麽凡事兒都是在操心無比，忙裏忙外，鞠躬盡瘁，那一頭飄逸的黑發在背後甩的都有些憔悴的意味。

  白潤年皺眉仔細思考魏長衿說的不可揮霍，最後指著桌上的藥箱，“賣了。”

  他想出來一個絕妙的法子。

  這次帶出來的都是穀裏的好藥，最次的也有個一百多年壽命了，京城的藥鋪子他大致打聽過，能有個一百年的都是頂天好了，他這隨便賣出去一整株可不就是天價了？

  原本背對著白潤年的魏長衿還沒反應過來少爺在說什麽，一回過頭眼前一白，險些給氣暈過去，“這些都是老，老爺給您精挑細選帶出來的東西，這幾個都是救命的藥草，怎麽能說賣就賣呢？要是讓老爺知道了，這該多傷心……”

  “一起跟著過來的還有不少人，少爺若是心裏不舒坦，就我們二人先走，明天再把其他人接過去也行……”

  魏長衿的吐沫星子都濺到了白潤年麵前。

  白潤年有些嫌棄的收回手指，在衣服上來回擦了擦，知道說不過他，癟癟嘴不再開口。

  東西收了多久，魏長衿就嘮叨了多久，裴淩淩這才見識到這位江湖遊俠的厲害之處，也切身的明白了為何白潤年會被培養成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還冷漠不說話的性格。

  身邊要是有這樣一個事事管著的，白潤年這樣默不作聲的反抗都算脾氣很好的了。

  他們從睿王府出來的時候，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攔著的人，隻在門口遇見了老管家，他眼裏流露出濃濃的不舍，但是也沒辦法開口挽留。

  王爺的命令都下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不能違抗。

  “不行，不能走這兒。”府門外的草木沙沙作響，裴淩淩步子突然停住了。

  她臉色一凜，想起來雲沉水的府外還藏著不少雲赤霄的眼線。

  白潤年若是從睿王府上離開了，難免被這些人盯上，等會兒又是在人多眼雜的客棧住下，大張旗鼓的離開，難免出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當即帶著白潤年走了後門離開，在街上四處轉悠了個遍才幫他找了個幹淨整潔的客棧安頓下來，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街那頭傳來一陣吵吵嚷嚷，裴淩淩抬眼看去，隨著仁醫比試的接近，這兩天進城來的陌生麵孔越來越多，有不少她竟然還隱約覺得上輩子見過，應該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遠遠的看見街角有幾個人扭打在一起，不一會就來了巡邏的官兵，幾個人站在那裏竊竊私語，旁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站在中間有一個人身高八鬥，看起來十分魁梧，臉上的胡子都要長到眉毛上去了，十分駭人。

  那人回頭瞪了她一眼，看的裴淩淩心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