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會被一個毒草控製住心神？”裴淩淩勾唇一笑，精致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中好看的驚心動魄，“像裏麵那個睡得像死豬的女人一樣？” 裴淩淩的眼睛閃著鋒利的光芒，她現在就像一隻潛伏在黑暗中捕獵的猛獸，可是驚蟄似乎看不起她？

  不知怎麽的，剛才從驚蟄的話裏帶了些命令的口吻，聽得裴淩淩心頭不快，火氣噌噌的就上來了，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子夾在指尖，微微用力石子就碎成粉末。

  “你以為裴如月是怎麽會乖乖聽我說話的？你覺得血蜻蜓對我有害？實不相瞞，這東西我還寶貝的緊，拿著也還有用，還是等用完了再拿來給你吧。”裴淩淩把包著血蜻蜓的布包在驚蟄的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兒，成功吸引了驚蟄的注意力之後再拍開驚蟄伸出去的手，飛快的把布包收回來，她的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表情。

  驚蟄皺眉，剛才還在裴淩淩手上的毒草怎麽一瞬間就沒了影子？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好心好意的開口，竟然還被人拒絕，還是如此嫌棄的拒絕，驚蟄拉長了臉瞪著裴淩淩，卻不敢開口挖苦她。

  畢竟他還要靠著裴淩淩這個小鬼幫忙才能增強實力，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現在也算是個有胸襟有目的的人了。

  他忍。

  血蜻蜓他也不稀罕，反正到時候出了什麽事兒別來找他就行了。

  驚蟄翻了個白眼兒抱臂蹲在裴淩淩身邊。

  屋內翠止哭的癱軟在地上，旁邊邱姨娘冷言冷語的嘲諷道，“你看看地上這麽多危險的東西，小姐回來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勸著點兒，到時候劃傷了臉怎麽辦，你賠嗎？你賠的起嗎！小賤人，叫你攔著老爺……”

  邱姨娘說著聲音低了下來，還帶著刁鑽的酸罵，她用尖尖的指甲蓋戳了下翠止的額頭，還往裏麵鑽了一下，翠止疼得倒抽了口氣，她拚命的搖頭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現在屋子裏的人似乎都氣的頭昏腦脹，沒人能聽得進話。

  被邱姨娘一句話提點到的裴老爺看了下地上的東西，有的即使摔成整塊兒依稀能夠看出來原本花瓶的輪廓，有不少甚至是花了重金買回來的，他彎腰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片。

  瓷片翻過來，上麵是一半沒畫完的丹青牡丹花，隻看一半都能看出來其筆法不凡，現在摔成這樣裴老爺心裏肯定是疼的，而且他也認出了這是哪個花瓶上的紋樣，頓時氣的出不來聲兒。

  “老爺，這東西放在屋子裏也是招人晦氣，如月要是醒了給磕著碰著還怎麽辦，要不然趕緊找人來清理了……”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裴老爺陰鬱著臉問邱姨娘，他揚了揚手上的東西。

  “這是皇帝從西南帶來的貢品中最金貴的一批，當時也是我做了個順皇帝心意的事兒才賞給了我，後來如月求我想要這瓷瓶我才給了她，現在就這麽果斷的摔了？”裴老爺突然笑了起來，鬆手瓷片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好。”

  “真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裴老爺大步邁過去，腳底下把碎瓷渣踩的嘎嘣響，他一把將裴如月的被子掀起來。

  冷風猛地灌了進來，裴如月睜開了眼睛，眼裏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絲毫沒有接受到邱姨娘擠眉弄眼傳來的危險訊號，而是有些呆滯的看著裴老爺，她張了張嘴，“祖母托夢……江南鹽引，不可取……”

  裴如月剛說出祖母托夢四個字，裴老爺眉間頓時布滿了震驚和憂愁，他原本惡狠狠拉扯裴如月被子的手不知覺的鬆開了，哆嗦著嘴唇，到口準備訓斥裴如月的話愣是忘的一幹二淨。

  厚重的被角砸在裴如月的身上，裴老爺看著裴如月像是活見鬼，她的嘴裏還在反複念叨那幾句話。

  方才裴淩淩是如何對她說的，現在就原樣對裴老爺說出來，這就是血蜻蜓帶來的副作用，卻會被有心人用的出神入化。

  裴如月和裴老爺靠的很近，她說的話也如同低聲呢喃，就連緊跟在後麵的邱姨娘都沒聽清自己女兒說了什麽。

  她如今嘴裏念叨的這些話若是放在白天，或是對一個清清白白的人說都不會有任何過激的負麵效應。

  可不同的是，這回聽她說話的是裴老爺。

  就裴淩淩所知，這裏麵裴老爺官雖然不大，但是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收了不少銀子，畢竟人在船上坐，有魚咬餌，哪有不抓的份兒？

  其實從裴老爺最近頻繁去祠堂就能看出來，他心裏總是被一種愧疚之情所牽累，這也是俞江說出鹽引之事之後裴老爺沒有立刻答應的原因之一。

  “滿門抄斬，祖墳不寧！”

  裴如月的屋子裏燈火忽明忽滅，再配上裴如月一張慘白的臉，看起來還真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邱姨娘聽了好幾遍才聽清自己女兒在說些什麽，她顫抖著手攀上了裴老爺的肩膀，意外的發現剛才還在暴怒的裴老爺沒有把她的手甩開，而是一動不動的半蹲著，她感覺到身為一家之主的裴老爺正在發抖。

  而且抖的越來越厲害，裴老爺看著裴如月的雙目瞪大，就像是看見了個怪物。

  他越是不說話氣氛就越僵硬。

  “如月是不是著了風寒，怎麽開始胡言亂語起來？老爺還是別放在心上。”邱姨娘皺起了眉頭，她看裴如月的狀態不對，嘴裏說的話竟然在直直的反對這次鹽引之事。

  她覺得事情不妙。

  之前俞江走的時候還千叮嚀萬囑咐說這鹽引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裴老爺答應下來，現在自己閨女怎麽又出來插一腳了？邱姨娘隻覺得頭疼無比，她把裴老爺從一種失神的狀態中搖醒，讓她別聽魔怔了的裴如月片麵之詞。

  方才俞江許諾下來的錢財，就連她聽了心裏都有些癢癢的，更何況是裴老爺呢？

  “不用請大夫，她一會兒就會好了。”裴老爺喉嚨幹澀，他強裝鎮定的卡住了邱姨娘的胳膊，不讓她離開。

  邱姨娘心裏急的很，麵子上又不好表現出來，她隻好笑笑沒有說話，還以為是裴老爺想清楚了。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種甜膩的味道，她抽了下鼻子，越聞越覺得這種味道似曾相識，越聞越覺得有些心驚，她鬆開神智恍惚的裴老爺，順著香味在屋子裏來回不安的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