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裴老爺像是受了驚嚇，連連開口推脫，“之前那事兒實在是不好說，而且之前我也從來做過這樣的，隻是一時想不清楚，可並沒有直接回絕大人啊！” 現在窗戶開著，裏麵交流的聲音筆直的傳到她這兒來，地理位置比大門口不知道優越了多少倍，裴淩淩聽的奇怪，她忍不住往前靠了點兒。

  裴老爺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姿態放的太低了些？就算是來了個大人物，也不必如此唯唯諾諾的吧？

  “之前可不就是你答應了有求必應，我現在想著找個幫手賺賺錢，又有你身邊這位提點了幾句，我左思右想還是家裏人放心，自然就想到了你，雖然咱們這關係繞的稍微遠了些，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敢狂騙你，這真的是一條肥魚，在其中搭一把手都能撈的缽滿盆滿。”俞大人聲音不溫不火，似乎在把裴老爺的思緒往什麽路子上帶。

  “我這邊賬目和對策一出來就過來找到了你，雖然是借了探望三侄女的名義，但還是想要幫忙提攜提攜你，到時候就別說出去我侄女怎麽就隻嫁了個溫溫吞吞的四品官，說出去我麵子上都掛不住，裴老爺你說是不是？我這般為你們著想，現在卻這麽不給麵子……”俞大人歎了口氣，嘖嘖的感慨了一番，聲音雖然綿和，卻句句帶刺。

  就算裴淩淩現在沒站在屋中，也知道人家這明裏暗裏挖苦的話下去之後，裴老爺的臉色會有多麽的糟糕，其實裴老爺這輩子到了頭都沒怎麽做出兩件大事兒，就是年輕的時候因為祖上傳下來的鳴風名弓為人有些大膽不羈，但不知怎麽的有一日突然就收斂下來。

  據說是那之前有人來搶奪過鳴風弓，裴老爺是知道風頭太露會招來殺身之禍，才沉默了下來，不過依舊在庸碌無為的情況下被封了官，家裏算不上闊綽，加上新嫁過來的邱姨娘和她娘親，隻剩下一個默不作聲的妾，據說是身子不好，常年在養病。

  “現在咱們也不算外人，實話實說雖然有些難聽，但你也要知道我這是在為你好，再說了，我也不想讓自己的侄女過著這種清貧的日子……”俞大人見裴老爺沒吱聲兒，忍不住又加了把火。

  裴淩淩聽的無語，裴老爺雖然官位不高，但好歹也是個肥差，專門把守水上貨物的出入，查處船隻和貨品，有的時候江湖中人為了急事要走官道的水路還會給裴老爺不少好處，這麽些年下來，倉庫裏麵的庫存可比想象的要多。

  怎麽到了這位俞大人的嘴裏，就變成清貧了？

  不過她聽的最心驚膽戰莫過於一個詞，侄女。

  俞大人說的侄女，莫不就是這會兒好生生的站在屋子裏的邱姨娘？

  裴淩淩被這個想法驚的倒抽一口氣，邱姨娘竟然還有個在朝為官的舅舅？她當時單知道這女人身世不俗，卻沒想到如此驚世駭俗，若真的官大到了裴老爺都要低眼相待的份兒上，她又怎麽可能下嫁到裴府？而且都不是正房，隻是來做一個妾！

  這到底是在委屈誰？

  但這也不難解釋為何府上來了貴客，邱姨娘和被關禁閉的裴如月都要出來了，原來是來了親戚！

  “哪裏是清貧？老爺待我也是極好的，現在床上躺著的李姐姐，要不是身子不爽利不能下床走動，肯定也會待我很好，您就不必擔心了。這事兒還是要老爺拿主意，可不能這麽急切……”

  “哈哈，說的也是，是我心急了，總把你們當作我為官時候的朋友了，說話有些直，還請不要介意。”

  耳邊傳來邱姨娘的笑聲，聲音如銀鈴般悅耳，近在咫尺，聽得裴淩淩心裏癢癢的，她知道這會兒屋子裏應該隻有三個人，三人都各有心思，肯定不會有人注意到窗戶外麵有什麽，就大著膽子扒窗戶邊兒。

  她聽俞大人的言談之中總有一種掩蓋不住的貴氣，還隱隱有一種不屑，但卻一直壓著來好言好氣的和裴老爺說話，隻是為了讓裴老爺加入他所說的計劃。

  裴淩淩越聽心裏越慌，慶幸還好她這會兒來了，要不然若是錯過了，指不定她自己的計劃會出現什麽差錯。

  把腦袋一點一點的往上伸，她試圖從敞開的縫兒裏看看俞大人到底長的什麽樣子。

  裴淩淩對於朝廷上的官員長相的記憶大多來源於雲赤霄，上輩子站在雲赤霄這邊的官員，多多少少都來過他府邸上做過客，喝過茶，而且她記憶超乎尋常，過目不忘談不上，但是見過一遍的人就絕對不會忘記。

  那些官員來雲赤霄府上的機會非常多，幾乎是一有大事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圍著雲赤霄轉，所以她早就把那些人的樣貌和名字記了個七七八八。

  但是裴淩淩剛把頭探出去，眼前卻滿滿的是一片碎花衣服，她定定的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是邱姨娘的後背。

  剛才邱姨娘過來開窗，人還沒走，直接就杵在了窗戶邊上，堵的嚴嚴實實，有些不爽的往旁邊歪了歪腦袋，裴淩淩還是什麽都沒看到。

  在心底暗暗罵了幾句，她突然發現邱姨娘今日的碎花衣裳穿的比她平日裏都要鮮的多，就算不看正麵，她都知道邱姨娘化了多濃的妝。

  這行為就有些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明邱姨娘平時跟著老爺去參加晚宴也不會如此濃妝豔抹，為何今日來了個舅舅要梳妝打扮成這樣？

  “裴老爺應該也知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仁醫比試了吧？”俞大人聲音低了下去，突然提到了仁醫比試。

  裴淩淩在簷下的動作一僵，她身體扭成一個不舒服的姿勢滿頭是汗的站在窗戶底下，既不想被邱姨娘看見，又想見見那位俞大人，還不能踩到腳底下的軟泥巴，所以她現在就在挑戰身體極限的站著。

  “仁醫比試我是知道的，不過這可是皇帝派了常監視前來督察的，大人若是想要從中撈上一筆還是挺困難的。”裴老爺有些為難的說道，他不知道俞大人的心思為何跳轉的如此之快，方才不還在擠兌挖苦他，怎麽下一秒又變了張臉？

  “老爺，話別說那麽早，俞叔的本事您還不知道嗎？既然說出來了，就肯定是有辦法的。”邱姨娘笑著走了過去。

  見眼前一直擋著的花布終於走了，裴淩淩鬆了口氣，這下她抬頭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心也瞬間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