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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浮世會的十年期大會結束兩個小時以後，已經是東亞的清晨。

  鏤花的窗格透進一抹陽光，大辺雄師坐在偏殿裏有些失神。

  麵前的電腦上打開的正是暗黑通用網絡的界麵，在主頁的橫楣上一行血紅大字：浮世會向暗夜使徒宣戰！

  這是暗黑通用網絡例行公告的地方，非大事不會占據這一頭條，任何一名能力者隻要擁有暗黑通用網絡的賬號，登陸後都能夠看到。

  就連大辺雄師看到這一行字都感覺到脊背發涼，更不要說整個暗黑世界都已經被這十個字徹底的震撼了。

  誰都知道暗黑通用網絡是絕對不可能發布假消息的，那麽就是說這十個字出現在這裏，意味著整個暗黑世界當中實力排名在前兩位的組織間一場曠日持久你死我活的大戰，已不可避免！

  立場不同，對這十個字的理解自然也不同。

  對於一般的能力者來說，這句話意味著善意的提醒，兩大最強組織間的對抗必然波及極廣，但凡是與之產生一丁點關聯的都可能遭受魚池之殃，所以已經有人在考慮要怎樣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了。

  那些小一點的組織卻更難過，雖然僅僅是浮世會與暗夜使徒開戰，但是能力者之間同樣具有人類社會的關係屬性，一旦被牽連進去，勢必要考慮站隊的問題。

  那些沒有組織的散人能力者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麵前雖然微渺，但是反過來看反而更靈活，不會出現避無可避的情形。

  有時候有選擇還不如沒選擇，至少不用那麽糾結。對於這些小組織無論站那一邊都猶如用脆弱的身軀去撞向大山那麽愚蠢，贏了未必有好處，錯了便會屍骨無存……

  至於一些較大的組織，比如排名在前十甚至前二十的，反而會考慮更多。

  或許這是一次巨大的危機，但是也未嚐不是機遇。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他們這些組織就是平衡的力量，因為自身的龐大，不會輕易被卷入，就可以在觀望中等待最佳的獲益機會。

  許多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或許一場席卷世界的大戰恐怕就要爆發了，這場風暴的來勢究竟有多麽猛烈目前還不好判斷，可是看目前的情形，似乎還有一點決策評判的時間。

  當然，對於人人可見的公告，對於不同等級的用戶依然是區別對待的，比如隻有真正的一級賬號或者特別賬號才能夠看見，那條十個字的公告下麵還有一個下載的附件，而低於一級賬號的則根本無法看見。

  做為暗夜使徒新晉的會長，大辺雄師當然擁有彰顯他身份的一級賬號，雖然這還是他第一次使用這個賬戶登錄到暗黑通用網絡，卻是因為這樣的事件。

  如果在此之前，會長的身份還屬於大辺平陽，那時的大辺雄師頂多隻能擁有一個二級賬號而已。

  可供下載的附件是有標價的，大辺雄師毫不猶豫的便選擇了支付，甚至看都沒看一眼那昂貴到令任何能力者都會感到咂舌的價格。

  等下載完成大辺雄師立刻打開，這是一段很短的視頻，看視角應該是從天空俯拍，宛如上帝視角一般。

  隻是視頻的畫麵很奇怪，呈現一種怪異的扭曲，屏幕向下凹陷著，如此一來反而能夠看清楚演講者和那些觀眾的臉。

  幾乎不需要看第二眼，大辺雄師便認出來演講者正是浮世會的先知，而那些聽眾必然是浮世會的重要成員。

  昨夜是浮世會十年期的大會這種情報，大辺雄師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今早本想著讓手下盡快收集相關情報呢，卻沒想到在剛剛接到了這樣一個消息。

  也不知道像是浮世會這種戒備嚴密的大會，暗黑通用網絡是怎樣得到的這個偷拍的視頻，不但有畫麵還有現場的聲音。

  隻見先知站在台上正在做著慷慨激昂的演說，而下麵的所有人都表情嚴肅的傾聽著。

  “……二十六年前，我一出生就來到這裏。在組織長大，在訓練營覺醒，我生命中的一切都和組織有關，包括叛變……”

  下麵有些人忍不住笑了，更多人還是盡力保持嚴肅。

  “我曾經以為這一生都再也沒有機會回來，可是總有一種不甘，我有些心裏話想和我的老師當麵說，所以我還是決定回來……其實在組織裏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我們都不清楚自己來自哪裏，爸爸媽媽是什麽人，就像是剛剛破卵而出的雛鴨，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老師。我們都把他當成了父親……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我們把組織當成了自己的家。

  那些年我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期待能夠得到更多來自家的關愛，來自老師關注的目光。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位都有和我相同的感受，因為以目前組織的架構顯示，我們的中堅管理層裏麵有百分之七十八出身於訓練營。

  那時候我還在執掌會務，向老師匯報時，他說：我們的組織會變得更年輕……

  我這樣說並不是詆毀老前輩，好像在說你們已經老了，已經沒用了，世界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其實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一代又一代的前輩們的打拚，和在座各位長者們與我的老師共同奮鬥了畢生，才有了浮世會今日的局麵。有了讓我們從容成長的空間。

  謝謝你們，謝謝老師！”

  林浩宇說到此時，想起了拉波爾塔罹患重症即將辭世，眼睛一酸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時至今日，我們的家一直是最完美最強盛的，沒有之一。今後也不會有。隻要我們這些從訓練營走出來的人還在，就沒人可以動搖組織的根基。無論是什麽人，想要毀滅我們的家園，首先就要問一問我們這些人答不答應。”

  全場鴉雀無聲。

  “我相信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很多事你們都很清楚，這些事件的背後毫無疑問都指向了一個幕後組織。他們來到我們的領地肆無忌憚的破壞，如果是你們來當家，要怎麽決定？”

  根本不等下麵有人會回答，林浩宇陡然拔高了聲調：“去他媽的暗夜使徒！去他媽的大辺雄師！有我們在，浮世會必將再次偉大，無論他們是誰，激怒了浮世會就要準備複出悔恨終生的代價！”

  轟！

  炸了！

  林浩宇一登台除了煽情，接著竟然直接赤裸裸的煽動，目標直接指向暗夜使徒和大辺雄師，看到這裏大辺雄師的臉色已經鐵青。他忽然真的覺得很後悔，數月前他本有機會動員更大的力量去攔截先知，讓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返回浮世會的領地。

  現在就是品嚐苦果的時候了，大道行駛證的很懷疑，這家夥究竟是怎樣成為浮世會的執行人的，一點胸懷格局都沒有。

  難道他不清楚，說出這番話究竟意味著怎樣的後果？特別是在他重新成為浮世會執行人以後……

  可惜偏偏林浩宇的一番演講，效果出奇的好，當他最後喊出口號，台下陡然爆發出山呼海嘯。

  “宣戰！”

  “宣戰！”

  “宣戰！”

  ……

  “去他媽的暗夜使徒！去他媽的大辺雄師！”

  “去他媽的暗夜使徒！去他媽的大辺雄師！”

  ……

  絕大多數跟著鼓噪的都是林浩宇口中的那群從訓練營中走出來的年輕人，他們看向林浩宇的眼神中竟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狂熱。

  大辺雄師歎了口氣，終於知道為何拉波爾塔這麽多年來一頭紮進訓練營幾乎不問會務，卻依舊能夠保持超然的身份屹立不倒，怎樣將那個暗黑世界裏最大的組織完全掌控著。

  有了這些將他當成父親的年輕人，拉波爾塔本身就成了一份精神支柱。沒有人會允許別人傷害自己的父親不是麽！

  視頻的最後，反而是一些浮世會的老成持重的人物臉色凝重，他們這些人混跡暗黑世界多年，經驗豐富。當然能夠聽出林浩宇演講中不妥當的地方，但是這時已經沒有辦法開口了。

  林浩宇站在講台中央，看著台下湧動的熱情還有那些揮舞的手臂，猛然高喊道：“現在，我作為浮世會的執行人在這裏宣布，從此刻起，浮世會向暗夜使徒宣戰！”

  “宣戰！”

  “宣戰！”

  “宣戰！”

  ……

  在一片高呼聲中，大辺雄師關掉了電腦。

  他盡量克製呼吸的平穩，微微閉上眼睛靜默了片刻，突然一揮手將桌上的所有物品全都掃落。

  稀裏嘩啦過後一地碎片，大辺雄師長身而起走出偏殿。

  寬伏寺一如平常，特意從南方移栽的南山櫻花因為京都較冷，到了五月初還在開花。隻是這種花期不過半月的花樹已近凋零，腳下的小路上布滿了落紅。

  大辺雄師隨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腳下不停走向後麵的塔樓。

  不知怎地，這一刻他很想去和父親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