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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三號，星期五。

  這樣的日子在整個信奉天主教的地方，都被普遍認為不是什麽好時光。

  而對於葡萄牙人來說，要在這樣的日子出門，簡直是場可以預見的災難。

  所以一般來說，除非是極其重要的工作，否則懶散的葡萄牙人是絕不會在這一天出門去上班的。他們大都慵懶的找出各種理由躲在家裏，就像每天都這麽度過的奧羅一樣。

  昨晚奧羅又喝多了，他在酒吧一直消費到自己的錢夾被清空，最後還在飛鏢比賽中贏了另外一個酒鬼一瓶卡斯特，然後才心滿意足的回家，而在睡著之前，這瓶卡斯特也被他全部倒進了嘴裏。

  家裏有床，可是奧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下邊的地板上。家裏極其的淩亂，和每一個頹廢獨居的男人一樣，他爬起來拉開冰箱想要找點冰涼的飲料澆滅自己胸膛裏那團火焰，可惜裏麵空空蕩蕩，唯一的一罐鮮牛奶，隻喝了一口就酸得他大口的嘔吐起來，應該已經過期很久了。

  頹廢、貧窮、還有懶惰。

  奧羅的生活將純正的葡萄牙人那種雙麵性格演繹到了極致。

  他把自己現在的境況，歸咎於一次情感的挫折，而在那場短暫的愛情結束之前，他還是一名非常陽光的帥小夥，不過短短數年，已經變成了一文不名的邋遢大叔了。

  奧羅把頭伸到水龍頭下麵，用涼水讓自己清醒，等他用手把亂糟糟濕淋淋的長發攏到腦後，才猛然發現房間裏多了兩個人。

  “你們是什麽人？”他轉過身警惕的詢問時，隨手握住了一把菜刀。

  葡萄牙的治安一向不好，像奧瓦爾這樣的小地方，平時隻有幾萬人定居，卻幾乎每天都有惡性案件發生。

  “你叫奧羅？Oro．Moisés，猶太血統？”問這句話的人又高又壯，隻不過卻架著一副拐杖，讓他的威脅看上去小了不少。

  而在他旁邊，則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略顯緊張的東方女人，嬌小玲瓏，和法國女人的身材頗為相似。

  奧羅不減戒備，隻是把菜刀背到了身後。

  “你們找他什麽事？”

  盡管他沒有承認，但是作為一名老江湖，瘸腿男人還是聽懂了，他就是奧羅本人。

  “你就是奧羅吧，我們隻是過來問你一件事。”

  而這兩人當然就是格羅佛和張璿。

  如果說這世界有什麽絕密是黑玫瑰搞不到的，那麽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根據有效信息篩選出一個普通人的目標，這種事情幾乎是沒有任何難度的。

  找到目標的方法有很多種，比如入侵地方的戶籍檔案，直接篩查比對，然後利用各種現代電子產品去定位。隻要對方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自然人，那麽就不可能遠離一切現代電子產品的影響，一定可以找到他。

  隻不過這樣做很費時間，所以黑玫瑰用了最簡單的方式——買！

  她隻要用一個高級一點的暗黑通用網絡賬號，在平台發布一個限時懸賞，不到三個小時，問題便迎刃而解。

  至於是誰幫黑玫瑰找到奧羅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曾經和柳飄飄交往過的人一定是他就沒錯。

  可是奧羅顯然對於這樣的闖入者沒什麽好感，他開口警告道：“我不認識你們，請馬上從我家裏出去，否則我馬上報警。”

  張璿這次的任務當然還是要找人，所以盡管依舊對於貿然闖入異國他鄉別人的家感到緊張，她還是說話了。

  “一句話，給我答案馬上走，我們是來找airily的。”

  “什麽？你們找誰？”

  “艾瑞琳。”張璿用中文發音確認。

  奧羅有些不可置信，被這個名字刺激了一下，手一鬆那把菜刀掉在了灶台上。他眼睛緊盯著張璿，眼球上殷紅的血絲清晰可見。

  “你怎麽知道艾瑞琳的？你認識她？你們是什麽關係？”

  張璿看他這樣子，反而放鬆下來。

  “是我在問你，而不是你來問我。”

  “我怎麽可能知道，這個婊子一聲不吭就消失了，這麽多年過去，現在你們來問我要人……”奧羅如同一頭發怒的野豬一樣，一邊咆哮著，一邊向張璿衝去。

  奧羅一直這樣認為，與艾瑞琳的那場交往，就是他人生的巨大轉折點，所以他才會近乎失去理智。

  “嘭！”

  “咕咚！”

  “稀裏嘩啦……”

  可惜在格羅佛麵前，奧羅這頭憤怒的野豬還不夠強壯，被一拳打飛出去，摔在了餐櫃上，玻璃門被他撞碎，裏麵的杯盤碟碗掉了出來，摔碎了一地。

  奧羅用手支撐著想要站起來，沒想到按在一些碎片上，立即被割出了幾道口子，他吃痛的哼了一聲，用另一隻手握住傷口說：“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裏。”

  在公牛一樣強壯的格羅佛麵前，他可絕不是什麽鬥牛士，所以很理性的平靜下來。

  “奧羅先生，艾瑞琳曾經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張璿問。

  奧羅點頭。

  張璿走過去，小心的拉他起來，同時從餐台那邊拿了一條毛巾幫他把傷口包裹上，又問：“你這兩年真的沒有見過她了？我建議你慎重考慮再回答，這件事很重要。”

  格羅佛靠在門上，手中的拐杖抬了起來，在牆上輕輕的敲打，看著就是一種強力的警告。

  奧羅深邃的眼窩裏神采暗淡：“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在找她，找了好幾年。”

  “那好吧，奧羅先生，真的打擾了。嗯，這裏是一萬歐元，算作我們貿然闖入對您家裏損失的賠償，我們是艾瑞琳的朋友，如果以後她來找你的話，請你跟她說一聲，就說有個叫石頭的老朋友在找她。”張璿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一捆用皮筋紮著的現金放在旁邊，然後示意格羅佛轉身離開了。

  奧羅在後邊說：“好的，我有消息就通知你們，如果你們找到她的話，也請告訴我。”

  ＊＊＊

  格羅佛是個瘸子，但是無論是開船還是駕駛汽車，居然都是老司機了……

  回到租來的車裏，格羅佛拿出一瓶水遞給張璿，然後道：“我覺得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你看這貨那婊子養的廢物模樣，如果還能有女朋友，那個女人的眼睛一定是瞎了……”

  張璿抿了一口水，這才讓心跳穩定下來，她說：“你剛剛為什麽打人啊……”

  “是他要過去打你的，張美女，這種對女人都動手的人渣怎麽可以不教訓！”

  對於格羅佛的辯駁，張璿白了一眼，你當初不也把我打暈了麽，他人渣你又怎麽算呢。不過這種話她終究不好意思說。

  “咱們接下來去哪？”格羅佛問。

  從機場出來，連酒店都沒入住，直接租了輛車，拉著行李一路向南行駛了二十多英裏來到奧瓦爾，到現在他們連飯還沒吃呢。

  “等著。”張璿簡單的回了兩個字？

  “還有什麽可等的？難道你還懷疑他知情？我覺得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個地方先吃一頓，我聽說葡萄牙的廚師都很厲害，不比法國大廚差呢。”

  不知為什麽，格羅佛原本還算是個比較冷峻的彪形大漢，可是最近麵對張璿，嘴裏的話越來越多了。

  他說了半天見張璿也不理會，隻好有些無趣的閉嘴。

  而讓他驚異的一幕並未等待多久就出現了。

  他們的車停在一個二層房子的側麵路口，坐在車裏剛好可以斜著觀察到奧羅的家門。而從奧羅家出來卻不容易注意到他們。

  奧羅踩著一輛單車，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後連門也不關，就那麽飛快的蹬起來一路向東騎去。

  “跟著他。”張璿把水瓶一丟，一麵命令格羅佛一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好嘞。”格羅佛知道自己的判斷肯定錯了。

  沿著１０９公路出城，然後轉入標記著３２７Ｎ的公路一路向東，奧羅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麽頹廢和孱弱，把單車蹬得飛起，很快就騎出了七八英裏。

  這邊的環境已經完全變得幽靜，路上很少遇見人，公路邊是一片片田野，一派田園風光如同來到了鄉下。

  格羅佛遠遠的吊著，防止被奧羅發現，然後看著他在一個路口下了公路，來到路口眺望，之間這條小路的盡頭是一個很標準的葡萄牙農莊。

  “張美女，你怎麽知道他有問題？”格羅佛緩緩把車轉到小路，在距離農莊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在一處樹蔭下把車停好。他們準備剩下的距離步行過去。

  “因為他撒謊！”張璿回答。

  “撒謊？”格羅佛不解。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如果生活無著，經濟壓力極大的時候，看到一萬歐元會怎樣？”張璿這麽問的時候，想起了當時自己每天辛苦奔波在工地，晚上還要照顧父親，為了籌齊醫藥費四處求借無門，那種茫然和無助的感覺。

  格羅佛的大手撓了撓頭，表示不理解。於是張璿便用英語將饑寒交迫這個成語解釋給他聽，以便更形象一點。

  然而格羅佛隻是一攤手道：“這怎麽可能，我從小生長在科克城，那裏四季如春根本不冷，海邊有無數的食物俯拾可得，更不可能挨餓……”

  張璿隻覺得這貨沒救了，他的世界觀隻有家鄉彈丸那麽大土地那一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