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吵鬧
作者:滿堂美人      更新:2021-01-20 00:53      字數:2283
  陸騫在易州被山匪捉了這件事因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暫時還沒有傳到代州或者幽州。

  但是此時身在代州的陳霖和崔洪度也並沒有因此就感到輕鬆,恰恰相反,他們現在非常焦頭爛額。

  這件事還要從郡主李容與離開雁門之後說起。

  當天,李容與在因病而不得不離開雁門繼續趕路以後,李容牧的情緒原本還算穩定。

  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舍和傷害。

  甚至當時崔洪度見了還曾在心裏暗自腹誹,果真皇室子女皆涼薄,李容牧為了不承擔責任,竟能容忍隻五十個甲兵護送自己妹妹去範陽而無動於衷。

  不過崔洪度的這個想法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很快就明白過來李容牧根本並不是涼薄,他隻是反應慢而已。

  話說回當天李容與的馬車在眾人目送下駛離雁門以後,李容牧便在陳霖和崔洪度的帶領下一起走進了代州的總管府。

  陳霖早已在總管府內為李容牧準備了接風洗塵的酒筵,熱情將其迎入席間就坐,氣氛也隨著歌女們的魚貫而入很快活絡起來。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賓客喧嘩,其樂融融。

  李容牧興致還算高昂,先是讚美了代州人傑地靈,繼而又感慨了楚國公治理有方,最後表揚了陳霖功不可沒,一係列溢美之詞說出,很快將氣氛再度推向下一個。

  可惜還沒等陳霖跟崔洪度得意太久,三杯酒下肚的李容牧很快便收斂起了興奮,變得古怪起來。

  他舉著杯中酒,抬頭凝望逐漸升起的夜色,忽然沒頭沒腦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這寂寂長夜,妹妹一個人趕路會不會孤獨。”

  陳霖聽罷,趕緊附和一句,“郡主身體欠安,未能留在雁門也是無奈之舉。不過臣相信,殿下掛念郡主的心情定能傳到天上,佛祖必會保佑郡主平安無虞的。”

  這本是一句安撫之語,可怎料李容牧聽後卻忽然麵露戚戚,望著杯中酒,默默落下淚來。

  李容牧將酒一飲而盡,眉宇間全是悲色,開口竟開始責備起自己適才倉促同意妹妹上路,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後半生怕是都要在悔恨之中度過了雲雲。

  這突如其來的懺悔頓時唬住了陳霖和一眾大臣,皆愣在原地,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接話。

  勸說人各有命,殿下切莫太過自責?似乎不對。

  讚揚殿下和郡主真是手足情深?似乎也不太合適。

  好在崔洪度還算機靈,見情況不對,忙吩咐手下幾個丫鬟道,“殿下醉了,還不快扶殿下回房休息?”

  幾個丫鬟忙應諾,紛紛上前,半哄著半拽著將李容牧帶離了酒筵。

  好端端的一場宴會,以這樣的鬧劇收場,陳霖和崔洪度都不免感到有些心累。

  隻是再轉念一想,李容牧雖然貴為郡王,可到底也還是個未滿十六歲的少年,又多少有些釋然。

  小小年紀就被派出來領兵作戰,想必也是承受了不少壓力的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陳霖和崔洪度的心情很快由心累轉變到了疼惜,隨之解散了宴席,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

  第二日寅時。

  在天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東邊啟明星尤亮之時,崔洪度便被李容牧身邊一個小太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那個小太監是當日裏負責李容牧起夜和洗漱的下人,當崔洪度匆匆披了件外袍跑出來問他怎麽回事的時候,還仍舊慘白著一張臉,似乎尚未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他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殿、殿下不知為何,半夜忽然醒來,在床上痛哭不止,還將奴婢們都給趕了出來,說是誰也不見,求監軍快去看看吧。”

  “怎麽昨日還好端端的會忽然痛哭不止呢?”崔洪度有些著急,可看著那送口信的小太監明顯已經被嚇懵了,自知再問下去也是無益,隻好叫他先去將此事通知陳霖,自己則匆匆朝李容牧所居的庭院跑去。

  代州沒有皇家行宮,所以李容牧昨夜就宿在總管府內,陳霖和崔洪度則搬了出來,住在與總管府隔了兩條街的陳家別院裏。

  崔洪度披頭散發走出門,站在大門口向街道上一眼望過去,一片烏漆麻黑。

  因為時間太早,此時府中也僅有值夜的幾個下人醒著,現準備轎子是來不及了,崔洪度無法,隻得一路跑著去總管府,狼狽又失儀。

  總管府內的情況也沒好上多少。亂成一團。

  所有的下人們都已醒了,除了站在門口等待崔洪度和陳霖來救場的人以外,餘下的皆跪在李容牧所居的那處院中,匍匐在地上聽著屋內李容牧的哭號,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崔洪度進門就看見這樣一副詭異的場景上百個下人烏壓壓跪了滿院子,一片死寂,而唯一發出聲音的那人正獨自處於屋內,借著微弱的燭光,在窗棱上映出一個少年絕望呆坐的背影。

  崔洪度來不及多想就衝到了門口,敲了敲門,報上自己姓名。

  李容牧的哭聲緩了緩,卻沒有回應他,也沒說他進去,屋內很快又迎來了新一波的哭聲。

  崔洪度有些無奈,又有些尷尬,糾結了半天,覺得放任小郡王這樣哭下去終歸不是辦法,萬一再哭出個三長兩短,皇帝太子怪罪下來他和陳霖誰也擔待不起,隻好道了句“微臣失禮了”,硬生生踹門闖了進去。

  屋內李容牧正披頭散發坐在地上,眼睛高高腫起,臉上淚痕斑駁,看上去哭了已有段時間了。

  隻是美人即便哭起來也是美的,任誰見了也要立即臣服在這美人落淚的心碎之下。哪怕崔洪度先前是塊鋼鐵,此刻也全變成了繞指柔。

  他心疼地走近李容牧,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臣因擔心殿下安危,魯莽闖進來,求殿下治罪。”

  李容牧看他一眼,抽噎著沒有回答。

  崔洪度等了半晌,聽不見李容牧聲音,試探著抬起頭看了看。

  李容牧已經不哭了,眼睛微闔,一副絕望至極的厭世模樣,看得人心驚。

  “殿下……”崔洪度終於忍不住試探著開口,“臣鬥膽,殿下可是因為總管府住得不習慣的緣故?”

  李容牧吸了吸鼻子,沉默半晌,才慢慢睜開眼看他,語氣裏帶著十足的委屈和痛苦,“不,是本王、本王夢見、容與她、她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