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路程
作者:滿堂美人      更新:2020-12-22 07:11      字數:2546
  謝玄和裴璟帶領的隊伍越是向北行進,越能感覺到溫度在一點點下降。

  都說北地無春天。

  已是五月,路旁的花草還是零零散散,隨意的像是偶然散落在那裏的一樣。

  好在冰河已經解凍,路途並沒有想象中難熬,與其說再度邁入冬天,不若說更像是重新追趕一次大地的回暖。

  裴璟此刻正歪歪斜斜坐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沮喪擺弄著父親以及留在長安的手下給他傳來的兩封回信。

  父親那封信很簡單:娶郡主,沒問題。隻要他好好做事,等李晉做太子之事塵埃落定以後,李容與自然可以當作戰利品送給他。

  然而當裴璟看過這封信後,先前堅定不移站在父親那一邊的立場卻開始產生動搖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喜歡的人,隻當做戰利品娶回府有什麽意思?

  況且以容與郡主那個性格,若是知道自己也參與陷害了李庸,說不定一怒之下幹脆舍身成仁,留給他一具屍體也未可知。

  那他還圖個什麽?

  裴璟心事重重的歎氣。

  他知道自己不算什麽聰明人,可是卻也明白,如今父親吩咐他做的這一切,最終目的都是要廢掉那個在他心中早已被當做了嶽父的太子李庸。

  左右都是爹,他這個兒子也很難做的啊。

  裴璟又默默翻出屬下傳來那封回信。

  這一封上麵寫了關於郡主的一些調查,但是並不夠詳細,也沒有調查出郡主喜好,隻說似乎和謝玄還有大義公主的關係不錯。

  說了就像沒說一樣。

  裴璟哀歎一聲,幹脆仰躺在石頭上傻傻望天,任由自己被進退兩難的苦澀滋味吞噬。

  他在岸邊自顧自靈魂出竅,一旁的隨行士兵們此刻卻個個沉迷在這北方粗狂的景色裏流連忘返。

  甚至有不怕冷的已經脫了鞋襪開始下到冰冷的河水中,打算捉幾條北方魚嚐嚐鮮。

  士兵們的笑鬧聲回響在裴璟耳邊,使他愈發煩躁不安了。最後不知誰喊了一聲謝總管,裴璟的世界終於一下子寂靜了。

  謝玄路過裴璟身邊,原本是打算去到河流上遊一些的地方,好將水囊中的水灌滿。

  可神遊天外的裴璟偶然聽見謝總管三個字,卻是瞬間精神一振。

  既然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兩全父親和嶽父,為什麽不換一種辦法?

  謝玄不是和容與郡主關係很好麽?那他幹脆就討好謝玄,拜托他幫自己追求郡主嘛。

  他家的門第與郡主本就算門當戶對,等自己和容與兩情相悅以後,再一起對父親和嶽父曉之以情動之以禮,說不定就半推半就的成了呢?

  而等他們成了兒女親家,父親總不會再想要拉太子下馬了吧?

  這樣一來,問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嗎?

  裴璟頓時覺得自己真聰明,原本的沮喪情緒也瞬間一掃而空,急急忙忙跳下石頭就諂媚的朝謝玄湊了過去,討好問,“謝兄去打水啊?”

  謝玄瞥了他一眼。

  “這點小事怎麽還勞煩謝兄親力親為呢?我來我來。”他伸手就要去搶謝玄手中的水囊,謝玄卻不給麵子的將手一抬,叫他撲了個空。

  裴璟也不惱,繼續厚著臉皮跟在身後,“謝兄冷不冷?”

  “謝兄餓不餓?”

  “謝兄累不累?”

  “謝兄……”

  他還要再說,卻被謝玄淩厲的眼神逼的不得不止住話頭,訕訕笑笑。

  謝玄不耐煩問,“你有什麽事?”

  裴璟一臉期待,“我聽說你和容與郡主的關係很好,自小一起長大,如同親兄妹一般,所以想找謝兄問問,知不知道容與郡主中意的都是怎樣的男子啊?”

  謝玄冷哼一聲,嘲諷道,“誰告訴你我和她關係像兄妹的?”

  他似笑非笑看著裴璟,“既然打聽了就應該打聽全麵一些,裴兄難道沒聽說太子殿下有意促成我與容與成婚嗎?”

  裴璟誠懇搖頭,“沒聽說。”

  謝玄冷笑,“那現在你聽說了。”

  裴璟哦一聲,卻還是不死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謝兄……難道是在試探我對郡主的真心嗎?”

  謝玄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徑直自他麵前走了過去。

  裴璟望著他的背影,臉上剛燃起的希望又迅速衰敗了下去。他攥緊手中兩封信,沒有追上去。

  他知道謝玄是認真的。

  所以他的期待再次落空了。

  而且不光如此,謝玄的話也徹底點醒了他:這世界上覬覦李容與的,並不止他一人。

  或許就在他想著會不會被容與討厭的時候,別人已經將她娶回家了。

  裴璟忽然產生了濃重的危機感。

  他不打算再掙紮了。

  既然走正常途徑他已經沒了希望,那麽為了得到心愛之人,他恐怕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正式站到和太子李庸的對立麵上去了。

  畢竟當作賞賜娶回家,也總比眼睜睜看著她嫁作他人婦卻無能為力來的強啊。

  ……

  ……

  在裴璟為情傷感的此時此刻,範陽城裏正亂作一團。

  卻始終找不出一個能出來主持大局的人。

  李凱接到要召他回長安的密信是在三日前,而如今距離謝玄他們出發已過去了九日。

  也就是說,明天,最遲後天,來接替他的人就要到了。

  而李凱卻還沒能想出來個合理的應對之策。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沒有做過厭勝,也不認識什麽高陽,卻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心慌。

  他隱隱覺得此去長安,一定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一些,他恐怕無力掌控的變故。

  李凱忍不住再一次催身旁立著的年輕人道,“陳刺史呢?他怎麽還沒回來?”

  他問的刺史就是陳言。

  年輕人抬了抬眼皮,雖知道說出來會讓李凱恐慌,卻仍是直言道,“殿下,陳總管怕是無法在三天內趕回來了。”

  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李凱,這件事他隻能自求多福了。

  畢竟陳言除了是幽州刺史外,還身兼雲州總管以及代州刺史。

  這三處分別被他托給了兩個兒子和一個老臣做監察,自己則每隔三個月更換一次居住地點,使得每一處都能時時照料到。

  而李凱適才提問的那位年輕人,便是陳言留在範陽的次子陳堯。

  三天前李凱剛一收到消息他就即刻遣人去了雲州通知父親。

  隻是雲州距離幽州並不近,即使快馬加鞭也要至少六七天的路程,隻怕在父親趕回來之前,李凱就已出發去長安了。

  再說,謝玄和裴璟如今已經出發,召他回長安之事早已成定局,即便父親能夠及時趕回來,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難道還要違抗皇命嗎?

  陳堯垂下眼,為今之計隻有先穩住魏王了,“殿下大可不必太過焦慮,皇上一向最寵愛您,別說您是清白的,就算您真的犯了什麽錯,想來他也不會舍得重罰您的。”

  李凱卻絲毫沒有被這番話安慰到,他與陳堯相同年紀,不同的是此時他的臉龐上一片陰雲籠罩,“不,你不懂。此事牽扯到蜀王,隻怕不是父王放不放過我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