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形勢
作者:滿堂美人      更新:2020-11-27 16:31      字數:2558
  李良的怒吼聲實在震耳欲聾,可見其憤怒之盛不可名狀,隻能通過拔高了聲音來傳達。

  這讓李庸不由得聯想起某些眼前蒙上布以後便會不斷轉圈走的動物,他們和李良之間似乎有著相似的憤怒,以及相同的表達憤怒的方式。

  人不與動物爭聲高。

  李庸不急不惱靜待他吼叫完,才開口繼續道,“梁國不足為懼確實不假,可一旦我們北上去打突厥,南方邊境勢必會出現兵力空虛的狀況。如若我們現在不與梁國交好,一旦到時候他們趁虛而入,就會和突厥形成兩麵夾擊之勢,那我國處境豈不危矣?”

  李良一臉不滿,“我自然知道。可是以齊國現在的兵力,想要吞並突厥很難,想要殲滅梁國卻很容易。那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先與突厥交好,待滅了梁國後再去北伐突厥?那樣豈非勝算更大?”

  李庸搖頭反對,“梁國與北齊自秦以後便是一體,隻不過三百年前漢朝滅亡,形成了江南江北的勢力割據,但說到底卻還是有著同樣的文化傳承。”

  “而突厥那群蒙古人自古便是外邦,無論文化還是語言與我們皆不相同,怎可與梁國相提並論?”

  李庸嚴肅的看著他,“現在梁國和突厥之間有我們作為屏障,所以他們能安於江南一隅。可倘若我們被突厥吞並,梁國必隨之滅亡。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當然明白,所以若是我們與梁結盟攻打突厥,他們斷然沒有讓我們腹背受敵的道理。”

  “可若是我們與突厥結盟,先攻打梁國,突厥人卻一定會發兵攻我國北部邊境。因為對突厥而言,這正是最好的攻入中原的機會。”

  李庸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與適才靠嚎哭嘩眾取寵的行為判若兩人,東宮太子的威壓也隨之撲麵而來。

  李良隻覺得口焦舌燥,心下一陣惶恐,卻還是心有不服,硬著頭皮磕磕巴巴想要反駁,“可…可是,就算與梁和親,你…你也大可自宗室中選,怎能隨意找一個風塵女子來,豈非,豈非……”

  李庸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原因很簡單。梁國國主楊纂縱情聲色,荒淫無度,素來瞧不上那些一板一眼的宗室女子。雖然和親隻是表麵工夫,我們卻還是要投其所好,若真送了端莊的宗室女子過去,說不定反而會觸怒楊纂,適得其反。”

  “而芸娘出身風塵,深諳此道。將她送過去,既討了楊纂開心,又能避免倘若宗室女子過去,在我們日後攻打梁國時可能會出現進退兩難的場麵,這一舉兩得,有什麽不好?”

  這下李良被辯駁的徹底啞口無言了。隻有頹然坐下身去,一聲不吭。

  “說得好!”

  永平帝聽過李庸這翻言論,心下大為驚喜,臉上也不由得浮起笑意來。

  這樣一番見地,雖算不上多麽高深,可是卻相當麵麵俱到,甚至連宗室女子嫁過去後會麵臨的處境都能有所考慮,可謂仁善之至。

  能從李庸嘴裏聽到這樣一番言辭,絕對是永平帝萬萬沒有想到的。

  看起來自己這個長子也並非先前他所認為的一無是處,隻是大器晚成啊。

  而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比太子有長進更讓他愉快的呢?

  永平帝捋捋胡須,“太子言之有理,朕也覺得這辦法可行。不過具體和親事宜還需留待上朝時與大臣們細談後再做定奪。”

  長樂皇後在旁亦是點頭表示讚同。

  她先前對太子的憤怒如今早已被丟去九霄雲外,倒是現在再來看自己這個四兒子李良,愈發覺得不順眼了,冷冷開口道,“如今上元燈節已過完很久了,我看秦王不如明日便啟程回自己封地去吧。”

  李良聽罷,瞬間臉色慘白,隻覺得頭重腳輕,一陣天旋地轉,連應一聲“是”都無法做到。

  好在長樂皇後的目光也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很快轉向了李容與的方向。

  這麽半天過去了,自己這個小孫女卻始終不發一語的默默跪在一旁,長樂皇後看著女孩單薄的身形,心下愈發感到愧疚難安。

  是她武斷了,怒極之下竟都沒有給孫女一個解釋的機會,累她無辜陪跪這麽久。

  於是理了理情緒,道,“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你們且起來吧,都別跪著了。”

  又對李容與招手,“來,容與到祖母這兒來。”

  李容與應聲諾,起身走至皇後身邊,半是委屈半是撒嬌,貼近了與她小聲咬耳朵,“祖母真是一點兒也不心疼容與。”

  長樂皇後伸出手來拉過她,笑得慈祥,“今日留下來陪祖母用膳,想要什麽補償隨你提。”

  永平帝剛刷新了對長子的認知,此時再看孫女玲瓏乖巧的模樣,也覺得甚是舒心,捋著胡須連連點頭,忽然開口問李庸道,“容與今年也十三歲了吧?”

  李庸應是,看著自家閨女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柔軟和欣慰。

  永平帝若有所思,忽然又問,“謝清的那個孫子,叫什麽來著?”

  李容與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忙以袖掩麵去扯長樂皇後衣袖,害羞道,“皇祖母……”

  長樂皇後哈哈一笑,“女兒家臉皮薄,怎能當麵談親事?再說,容與現在還小,我還想多留她兩年,親事不急這一時。”

  永平帝了然點頭,果然止住話題不再繼續追問,擺手對殿下三個兒子道,“好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們幾個都退下吧。”

  殿下三人應是,行禮過後一同向宮外走去。

  兄弟三人並肩而行,卻是一路相顧無言。

  李良因為被趕回封地的緣故,中途便打西門先行離去了,剩下李庸和李晉二人繼續向北走。

  待走到皇城門口,臨近分別,李晉方才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恭維道,“皇兄今日一番見地,當真是叫臣弟刮目相看啊。”

  李庸哈哈笑,早已沒了先前在殿上時顯露出的太子威嚴,反倒是搖頭晃腦又得意洋洋,“那是因為我啊,最近新得了個謀臣。”

  李晉忙拱手陪笑,“恭喜皇兄納得賢士!”

  李庸嗨了一聲,忽然湊近了李晉壓低聲音道,“你還不知道吧,其實今日之事啊,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李晉大驚失色,“皇兄何出此言?”

  李庸故作神秘,“此事說來話長,各種細節太過複雜,我不便與你細說。不過多虧我那個謀臣,才讓我免遭人暗算,還給了他反手一擊。”

  他笑得一臉得意忘形,最後竟連皇室禮儀也忘了,像個地痞流氓似的以手肘戳了戳李晉,“你看,李良被我整得多慘。”

  李晉皺眉,避開他的觸碰,眼中一閃而過嫌惡,“皇兄是指,是四弟想要陷害你?”

  李庸哼一聲,忿忿道,“當然,除了他還能有誰!我早就知道他心懷不軌,你看看他今日殿上的態度……”

  李庸話說一半,自覺失言,忙止住話頭,又抬手想要去拍李晉肩膀,被對方閃身躲開了也不惱,“此事皇弟可得替我保密才是。”

  李晉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李庸滿意點頭,兩人又繼續推心置腹一番,方才依依不舍的背過身,各自向馬車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