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忍
作者:青釉漫流沙      更新:2021-05-06 18:38      字數:2163
  範閑沒有即刻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那便說明他尚在猶豫。若是此時非要問些什麽,那便等同是逼他作出選擇。

  如此愚蠢的事,慶帝自然不會去做。此時最正確的做法便是拖延,能拖一時便是一時。

  念及不久前陳萍萍對範閑的自信,慶帝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若是範閑與五竹聯手,那當真是天下無敵。

  若被這兩個人圍攻,任何一個大宗師也難以幸免,必然是十死無生之局!

  刹那間思緒千百轉,慶帝神情頓時顯得有些萎靡,似在瞬間便蒼老了數十歲。忽而開口輕歎一聲,喃喃道“莫要拘束,都坐吧…”

  帝王隨口一言便是聖諭,慶帝這般開口,範若若、費介以及海棠朵朵相互悄然對視,而後同時欠身施禮各自尋了蒲團,小心謹慎的緩緩坐下。

  範閑卻是沒有那許多的顧慮,就地隨手拉過一個蒲團盤膝而坐。

  五竹依舊站著未動,他在下意識的抵觸慶帝的言行,也因為一旁的陳萍萍依然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沒有絲毫的放鬆。

  慶帝微微側頭,默默注視著眾人的行止。眼角餘光掃過仍在四處打量禦書房的陳晨,心中隱隱有怒氣翻騰,卻又不能發作。

  即是形勢比人強,慶帝也看的開,權當沒有看到陳晨的做派。

  他自顧自轉頭看了一眼海棠朵朵,但也僅僅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與她對話。

  原本慶帝讓海棠朵朵隨範閑一起入宮,也曾有過一些其他的想法與目的,但現在看來都沒有了意義。

  似這種兩國談判的瑣事,根本就不必由皇帝出麵,自有那些朝臣去做爭辯。

  而且那所謂的和談,所謂的文書,在兩國交鋒之際,與一張廢紙無異,也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處於強盛的一方,隨時都有撕毀協議的權利,而弱者沒有反駁的理由。

  這恰恰又跟現在的情況一樣,無論慶帝想做什麽,隻要陳晨還站在這裏,那他便掌握不了主動權。

  既然事已至此,慶帝也不做那些無謂的心思算計。與其被人一力降十會的碾壓,還不如保持住帝王的緘默與深沉。

  電光火石之間,慶帝已拿定了主意。起碼在最近這一段時間,朝政軍事他都不會主動提起。

  看清了雙方的實力對比懸殊,慶帝心中暗歎一聲,主動對著陳晨點頭致意,麵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輕聲說道“想來閣下就是傳聞中的陳先生,安之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也為他感到高興…”

  話語微微一頓,慶帝憋不住心中的好奇,開門見山的問道“如今天下都在盛傳,四顧劍被陳先生治好了。可四顧劍的傷勢我最清楚…”

  “所以還是想當麵請教,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眼見慶帝言語客氣,不顯絲毫帝王霸道之意,陳晨也不好對其擺臉色,微微一笑說道“此事為真,當時劍爐那些弟子求的緊,我也沒多想些什麽。現在想來,倒是給陛下添了麻煩。”

  慶帝聞言眼角微微顫動,心中腹誹咒罵不已。何止是麻煩,你就是根破局的攪屎棍!攪亂了朕的大好格局!

  他心中如此這般想著,麵上卻依舊掛著笑容,微微搖頭做出一副無謂姿態。

  “世事無常,誰又能算盡諸般變化。既然發生這種事,那想來必然是天意使然,自有它的道理。也隻能說是天意如此,怪不得人。”

  陳晨的目光似無意的掃過慶帝,見其那一副誠摯的神情,不禁有些心中暗笑。慶帝這說法頗有主動示弱的意思,更有把人比作天的拍馬恭維之意。

  此時無論眾人心中作何想法,場中的氣氛已經緩和,看似有了幾分融洽。

  範閑早就已經有些等不及了,趁著這個機會悄悄起身,伸手將還在火爐邊燒水的林婉兒給拉了過來。

  然後他很是歡喜的對林婉兒說道“婉兒,快來見過陳哥。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給請過來,讓他給你治病的~”

  林婉兒聞言不禁心中微顫,自她嫁給範閑,已不再是那個足不出戶的相府千金。外界的諸多大事瑣事她都有細心的收集,自然知道有關陳晨的傳聞。

  想到剛才聽到陳晨親口承認救活了四顧劍,林婉兒知道隻要對方肯出手,自己的癆病必然能夠痊愈。

  林婉兒自幼家教甚嚴,長久養成的習慣令她沒有喜形於色。緩緩向前幾步,規規矩矩的斂衽行禮“林婉兒見過陳先生…”

  “不必如此客氣~”

  陳晨含笑應了一句,然後瞥了眼範閑,刺了他一句“看看你媳婦嫻靜貴氣,哪像你這般沒皮沒臉。”

  範閑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說道“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你可是我家裏來人,我還要什麽臉~”

  話音落罷範閑神色一正,滿是希冀的催促道“陳哥,要不你先看看婉兒這病吧!”

  隻是短短幾句話,卻是令場間之人都看出,範閑和陳晨的關係似有些不一樣。

  尤其是慶帝費介以及陳萍萍,他們三人對範閑從小到大的經曆知曉的一清二楚。可任他們怎麽想,也看不透範閑是在什麽時候,跟來曆不明的陳晨扯上了關係。

  慶帝更是最為費解之人,心中暗自琢磨之前範閑說的所謂家人是何種意思?

  若說陳晨是範閑的家裏人,那又是哪個家?範家還是皇室?

  可無論哪一方,慶帝都不曾耳聞有這樣一位近乎非人的存在…

  再看範閑,他在開口之際伸手輕托林婉兒的手臂。林婉兒也當即會意,隨之抬起小臂,拉動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腕。

  “用不著探脈,那那樣太慢了。”陳晨輕語一聲,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伸手給林婉兒號脈。因為他不需要這種方式,隻需神識一掃,便能將之看個通透。

  陳晨念動間以神識掠過,掃視林婉兒的同時,也覆蓋了陳萍萍的身軀。

  然後他眉頭微挑,稍有意外的發現,陳萍萍的雙腿雖然已經殘廢了幾十年,骨骼與經脈卻都隻是略有萎縮,並沒有如朽木般枯槁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