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敗露
作者:沈畫詞      更新:2020-11-20 10:42      字數:4449
  深秋的夜晚,十分靜謐,這樣烏黑澄淨的天幕,本該值得好好欣賞,可惜左漪完全沒有心情。

  她急的抓耳撓腮,從湖邊回來後,就沒坐到過椅子上。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

  明明親眼看到他們兩個都掉進了湖裏麵,為什麽屍首卻不翼而飛了!

  在她離開之後,難道還有別人靠近那片湖,順便將他們救起來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個人究竟看到多少,又是否目睹了全部的經過?

  左漪越想越覺得心驚膽寒,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精神高度緊繃著,偶爾眼前會浮現出,院門被人破開,李潛來抓她的畫麵。

  不!

  事情不能敗露,她不能承認,然而李潛將奶娘關起來盤問,他的手段世人皆有所耳聞,奶娘…定然是撐不住的吧!

  萬一奶娘把自己交代出來,那她豈不是玩完了?

  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左漪又急又氣,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李潛找上門之前,她必須得冷靜下來。

  謹記先前嫂嫂說過的話,無論如何,不管怎麽逼迫審問,就是咬死不鬆口。

  想要讓她承認?

  等下輩子吧!

  左漪下定了決心,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叫來喚雲,用她家人威脅,小姑娘立刻換了個態度,竟然將那番說辭倒背如流。

  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打點好了這一切,左漪才若無其事的命人準備熱水洗漱。

  誰知道不出半刻鍾,安靜的夜裏,小小的院門被一腳踹開,緊跟著一行人不由分說衝進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白晝,圓缺尾隨其後,再之後是府上的持刀侍衛,各個神色嚴肅,目不斜視。

  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們,都被這麽浩蕩的陣仗給嚇到了,一個個緊抿著唇,說不出話。

  喚雲從門裏出來,隻瞧一眼,暗道該來的總會來,她用手拍了拍臉,打足了精神,提步走出去。

  “白侍衛,大晚上的您這是做什麽?”她不解的問。

  白晝個頭很高,即便她站在台階上,他看過去,視線依然是平的。

  “小公子和小小姐不見了。”男人說話時,嘴唇幾乎沒有大動作。

  “啊!”喚雲道:“這事下午的時候聽說了,怎麽,還沒找到嗎?”

  “能不能找到,還得問左夫人。”白晝意味深長的道,很顯然,他不願意多說,直接詢問:“左夫人在屋子裏麵嗎?”

  喚雲抿了抿唇,道:“在的,奴婢這就去通報。”

  “不必了。”左漪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她淡淡的開口:“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小公子與小小姐的墜湖,本夫人聽到後,甚為憂心,但白侍衛方才的那番話,倒是讓我不大明白了,什麽叫能不能找到,還得問本夫人?今天若是不把話說明白,我看,還是得鬧到王爺跟前去,讓他定分曉才是。”

  “最好不過。”白晝狀如恭敬的朝她微微頷首:“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去就去!”左漪心中害怕,可任誰都聽不出她內裏的波瀾,她開口時還帶著憤憤的情緒:“正好我找王爺也有事要說!”

  他們到的時候,房間裏隻有李潛,他背對著他們坐在椅子上,背影在昏暗光線的照耀下,顯得森然寒烈。

  這是間空曠的柴房,隻點著一根蠟燭,房門打開時,風吹動火焰,落在窗戶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曳。

  這本該是幅寧靜的畫麵,甚至還有那麽點令人沉醉,如果左漪沒有看到地上那麽一大灘血的話,她也會這麽認為。

  那攤血就在椅子後麵,很大一片,一個人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幹,也不過如此吧!

  血一直蔓延到門口,痕跡越來越淺,即便沒有親眼見到這裏發生過什麽,隻看這痕跡,也能猜出來七七八八。

  在她腳下的這兩道血,應該是那人被拖走時候留下來的吧……

  左漪隻覺得惡心,身子輕輕的顫抖著。

  突然,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將她狠狠朝前推!

  “啊!”

  她怕的叫出聲,踉蹌了幾步,不受控製的跌坐在地,沾染了滿手的濡濕。

  等就著微弱的光線,看到沾滿了血的手,她一翻白眼,險些暈過去。

  就在這時,一把冰冷的劍,加載了她的脖子上。

  “別暈。”白晝的聲音,比寒涼的劍還要讓人感到驚悚,左漪立刻僵著身子,保持原本的動作動也不動。

  身後的人,似乎動了動劍,左漪懷疑劍氣割傷了她的脖子,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都流出血來,想到這個認知,她臉瞬間煞白。

  “王爺,人帶來了。”

  “是自己交代,還是我叫人替你交代?”李潛轉過身,長腿翹著二郎腿,他細細的打量左漪,印象中,似乎從未認真看過她的樣子。

  她生的不算醜,隻是若與豔麗嬌媚的蘇漾比起來,自然隻能算是清粥小菜級別的。

  唯一能夠值得一提的,是她有雙溫婉的眉,幾乎讓人無法將惡毒二字,與她聯係起來。

  實際上,古書說人不可貌相,屬實不曾欺人。

  不愧是徐語安千挑萬選送到他身邊來的人,做得出如此狠戾的事情來,是他斷然都沒有料到的。

  他低估了她。

  今日要不是有陳永明湊巧經過,將行舟與羽塵救起來,後果……後果將……

  李潛氣的抬起腳,一下子將麵前的人踹翻在地。

  “王爺!”左漪哆嗦著驚呼出聲,不知是嚇的,還是疼的,她心突突跳的飛快,語無倫次的道:“您……為什麽……這是……您讓妾身交代什麽啊!”

  “奶娘都交代了,本王想聽聽你的辯駁。”

  “什麽?”左漪暗把奶娘罵了一千遍一萬遍,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會扛不住,好在她會裝傻:“交代什麽,又要辯駁什麽!”

  李潛唇角動了動,他吊起眉梢,拍拍手,房門不多時打開,一個血人被丟到了地上。

  這可把左漪嚇壞了!

  方才隻是想象,現在活生生的血人,就趴在她麵前,用那雙哀怨的目光等著她,眼珠子都要凸出來,恐怖的差點把她給送走!

  左漪倒抽了口冷氣,瘋狂的咳嗽起來,同時她連連後退,聲音裏都帶著哭腔:“王爺您這是做什麽!王爺!走開!快讓這個可怕的怪物走開!”

  “說說吧。”

  那血人居然哈有氣兒,她將在湖邊看到的一切,完完整整的複述了遍,連她威脅她的話,也學的一字不落。

  “不不不!不是的!我沒有!”左漪咬死不承認:“妾身冤枉啊!妾身是被陷害的!妾身今天下午都在院子裏,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的!還請王爺明察!你這個賤人!”她撲過去,想要抽耳光,又被嚇的縮回了手:“妾身沒有!妾身真的沒有!賤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

  反正她就是不會承認,被打死也不承認,打不死就更不會承認了!

  一旦點頭證明奶娘說的是真的,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謀害皇家子嗣的事情,被徐語安知道了,都不會跟她站在一起!

  “老奴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假!老奴發誓,若是有一句假話,就天打五雷轟頂!”奶娘舉起了手指,這個樣子更詭異了。

  饒是修養良好如左漪,此刻都恨不得冒出來兩句髒話!

  這是逼著她自證清白!

  人家都發毒誓了,她看來隻有一死來證明了!

  對!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對自己不狠,懷疑的火就會將她燒成灰燼。

  “妾身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假!若是王爺相信她,都不相信妾身,那妾身就一死證明清白!”

  說不害怕是假的,可現在沒有回頭路,左漪看著不遠處的在柱子,一咬牙一閉嘴的狠狠撞上去!

  “死了嗎?”李潛看著仰麵倒在地上的人,似笑非笑的開口,完全聽不到半分關切,仿佛談論的隻是阿貓阿狗一樣。

  白晝上前查看,搖搖頭。

  “就說麽。”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她怎麽舍得死,關起來,把事情鬧大。”

  陳永明在信上說,小羽塵和容時都在他那裏,蘇漾得知消息後,一刻都等不及的趕了過去,他處理完事情,也立刻跟去。

  兩個小家夥仍舊昏迷不醒。

  蘇漾坐在床邊,眼圈紅紅的,聽聞腳步聲,見來人是他,緊繃著的情緒,立刻鬆懈下來。

  她朝他癟癟嘴,模樣委屈極了。

  李潛歎了口氣,搓揉著她的小臉,溫聲說道:“為夫不會讓他們有事,方才大夫也來過了,說應該是驚嚇過度,還未醒來。”

  “恩……”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說是鎮定,真的見到他這般受苦,無時無刻不在心疼,她問道:“什麽時候才會醒……”

  “快了快了。”李潛說:“我們就在這裏守著,一直等他們醒來,為夫陪著你。”

  蘇漾看他剛忙完的疲憊樣子,忽然想到了左漪,眼裏冒著寒霜:“她居然敢做這種事,她居然敢……她怎麽敢的!”

  “人被關著,夫人想怎麽處理都可以。”李潛道。

  這件事他就是要鬧大,鬧的天下皆知,鬧的最好無法收場!

  徐語安想方設法的給他府上塞人,那他就順水推舟的把人給她送回去!

  “好!”蘇漾捏捏拳頭,她現在暫且不想理會她,等確保兩個孩子都無事了,該算的賬單,她一筆筆的算!

  誰都不知道他們會什麽時候醒來,大夫說或許是幾個時辰或許是幾天,蘇漾不肯走,李潛就陪著,連帶著大夫和陳永明都在守著。

  從天黑熬到天亮,蠟燭燒了一根又一根。

  蘇漾的胳膊被人推了推,她睜開眼,入目是床頂時,才驚覺她昨晚守著到後半夜,興許是睡著了。

  李潛立在床邊,麵色算不上好看,說道:“他們醒了。”

  她立刻跳了起來,這時候的她,並不明白李潛神色的意思,等到了房間,看到他們的狀況時,才讀懂了他並不興奮的口吻。

  行舟年紀小,隻當是睡了一覺,心理素質好的很,該吃吃該睡睡,跟沒事兒人一樣。

  有問題的是羽塵。

  她縮在牆角,用被子將自己牢牢的包裹住,隻露出一雙眼睛,空洞的不知在看向何處。

  這不是她!

  這絕不是平常時候的她!

  蘇漾被這樣的她給刺到,稍微上前幾步,誰曾想剛有聲響,她就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將腦袋埋的更深,身子抖得像個篩子似的!

  “怎麽會這樣……”她不敢再上前刺激她,生怕她做出更劇烈的反應來,隻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詢問李潛:“怎麽回事……”

  李潛張了張嘴,在旁立著的大夫解釋道:“是受了刺激,故而才會這樣。”

  “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讓她恢複到從前那樣?”蘇漾再問。

  “不確定……”大夫苦惱而無奈的攤手:“要看她自己什麽時候能夠走出來……不過……老夫以前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一例病情,最後那個孩子…嚇傻了……整日瘋瘋癲癲的。”

  “不行!”蘇漾毫不猶豫的打斷他:“想辦法給她治!怎麽治我們都配合!”

  “這是心病啊!”大夫一針見血的道:“她現在什麽話都不願意說,更不願意和人接近,若是貿然強行做出讓她反感的事情,隻怕會更加刺激她,所以隻能什麽都由著她來,隻要不再發生那種可怕的事情了,興許她就會慢慢的敞開心扉。”

  蘇漾茫然的張著嘴,半晌發不出一個字。

  受了刺激的小羽塵,將自己囚在安全的範圍內,她不走出來,任何人也別想踏進去。

  但凡距離她超過了她畫出來的範圍,她就會捂著頭失聲尖叫,叫的嗓子都啞了也完全不在意。

  幾次嚐試後,他們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永明看著羽塵,微微垂眸道:“看她這個樣子,把她留在我這裏吧,府上有別的人,對她養病有百害無一利。”

  他承認他有私心,所以在李潛的目光轉過來的時候,藏在袖子裏的手,倏的收緊了幾分。

  好在他並不知情。

  “這樣也好。”李潛說道:“那就麻煩你照顧他們兩個了。”

  “兩個?”陳永明疑惑:“行舟也……讓我照顧?”

  “在你這裏待幾天。”李潛微微走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離開時朝他挑了挑眉:“能夠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