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鬧掰是早晚的事
作者:
沈畫詞 更新:2020-11-20 10:41 字數:2302
李潛哄著蘇漾重新睡了過去,確定她睡得沉之後,才走出房間。
白晝恭敬的侯在此處。
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屋簷,似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的往下落,晶瑩剔透的雨滴,倒映出簷下的兩個人。
李潛臉色不愉。
蘇漾做的那個夢,讓他的心跟著隱隱擔憂起來。
他突然說道:“你過會兒去請個大夫過來,給夫人診脈。”
“夫人有何不適?”白晝擰眉。
他跟在李潛身邊的時日最久,自然最是清楚,蘇漾對李潛意味著什麽。
那是他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的寶貝,別說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掉了一根頭發絲兒,都能夠成為天大的大事。
李潛搖了搖頭,他隻是心裏不安生,找個大夫過來,細細的檢查診斷,才能稍作慰藉。
白晝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轉身出去,吩咐人去做,沒多大會兒,又重新回來。
“辦好了,等會大夫就過來。”
李潛索性留下來,沒像往常一樣早早的去河堤,有大夫為蘇漾診斷的時候,他必須得在,這是一開始默認的約定。
“方才說到哪裏了?”他坐在簷下。
男人身後就是雨幕,清晨的微風,吹來細細的雨,沾濕了衣衫,他似乎毫不在意。
白晝立刻知曉他指的是什麽,忙回答道:“說到張建明一家八口,卻隻有兩口人的土地。”
“哦。”李潛嗤笑了聲,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接下來的事情很好猜。
一家八張嘴等著吃飯,土地卻隻夠供養兩個成年人。
孩子小的時候,這樣的供需關係,似乎還看不出多大的矛盾。
等孩子稍稍大些,土地上生長出來的飯,養不活一家人的時候,才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本來張建明的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那還不夠塞牙縫的土地,莫名被杜智多給霸占了。
這下徹底完蛋了。
一家八個人的口糧,全部成了泡影。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沒有土地種不出糧食,吃不飽飯的情況下,為了活命,百姓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張建明的做法,乍看很極端,細細想來,卻並不難理解。
然而歸根結底,這一切的根源,何嚐不是因為土地改革呢?
當年的土地改革中,因為思慮不周,並未提及女子的權益,無形中竟然將女子的生存環境逼迫至如此糟糕惡劣的地步!
連賴以存活的土地都分不到,那麽這樣下來,女孩子生下來就注定是要被嫌棄的。
她們不能讀書,不能當官,不能考取功名,一張嘴還搶著糧食吃。
大概所有的用處,就是取悅男人,成為男人的玩物,傳宗接代了。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當年他疏忽的小小細節,陰差陽錯的有了如此壞的影響,造成了如此惡劣的結果。
李潛默默的將土地改革這件事記在心中,等著回京之後,再向李知提及此事,好稍作調整,以此來為女子們爭取些許權利。
如果蘇漾得知,肯定會義無反顧的這麽做。
他願意替她去做任何她想要完成的事情。
有雨絲飄進了他的脖子,絲絲涼涼的觸及他溫熱的肌膚,他回過神來,神思都清明許多。
“張建明家人那邊,”他頓了頓:“先派人去盯著。”
“不用稍微救濟一下?”白晝詢問。
“不必。”李潛搖頭。
他們現在身份還不能暴露,以錢序的名字,就不要做錢序不會做的事情。
一個向來自私昏庸的官員,會去照顧一個被欺壓的老百姓的家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
即便他們做的是隱秘,然而事情傳出去,遲早會被懷疑。
杜智多並不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草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先靜靜觀望。
兩人說完話沒多久,大夫就過來了,李潛再也沒有了處理公務的心思,親自領著大夫進了房間。
蘇漾還在睡,他命大夫悄悄搭脈,全程沒有驚動她,之後二人又悄悄退出房間。
“如何?”李潛走遠了些,才問道。
大夫搖搖頭:“並無大礙,看夫人的身子,想必是經曆過一兩年的調養,才受孕的,不得不說,給夫人調養的大夫是個高人,胎兒生長的很好,夫人的身體也很安康,還請大人安心,以後一日三餐,照常滋補。”
李潛聽得很認真。
“對了,”大夫捋著胡須,笑盈盈的道:“孩子的月份越來越大了,夫人本身變得比往常更加憊懶,是十分正常的。不過,因著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夫人無事的話,多在府上走動走動,這樣的話,到時候孩子更容易生出來。”
李潛一一記下,親自送大夫離開的時候,塞了一些銀子。
確定蘇漾無甚大事,李潛也安了心。
那個可怕的噩夢,僅僅隻是噩夢而已。
接下來幾天,夀春的雨下個不停,不過河堤邊的做工,並沒有就此停止。
雨季即將來臨,河堤得加快進度,不然一旦發生洪水,夀春難逃一劫。
李潛將此事的重要性講給諸人聽,大家紛紛理解,有些上了年紀的,對先前幾次洪災印象深刻,更是卷起袖子猛幹。
眾誌成城,進展神速。
眼看著河堤的修葺,越來越接近尾聲,李定安的臉色仍不見得有絲毫好轉,他也不像之前一樣,與李潛說那麽多的知己話。
如今二人的相處模式,便是有事說事,無事互相沉默。
李潛知道李定安在愁什麽。
張建明在牢裏,死裏逃生好幾回,事情傳到他耳朵裏麵後,他直接找到杜智多,二人大肆爭執了一番。
李定安不是杜智多的對手,加之被杜智多拿捏著,迅速敗下陣後,灰溜溜的一蹶不振。
後來過了幾天,他終於想到了張建明的家人,自掏腰包,派人去給他的家人送銀子,以作貼補。
誰知道對方拿了銀子,罵罵咧咧的將他的人揍了一頓。
這事瞞不過杜智多,想來兩個人又不知說了什麽,彼此似快撕破了臉。
兩人鬧掰是早晚的事。
李潛從到夀春,摸清李定安與杜智多之間的關係後,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兩個人代表不同的階級,自然存在利益衝突,想要平息衝突,總有一個人要做出妥協。
妥協的次數太多,總會爆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