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隻是無關緊要的人
作者:沈畫詞      更新:2020-11-20 10:41      字數:2538
  當年他倉皇無措之下,逃出京城,藏進偏僻山村裏麵很久之後,才聽到有關於太子妃的消息。

  彼時他對徐南苑並沒太多感情,甚至還有些厭惡她憎恨她,尤其是在得知她和越武帝的那件肮髒齷齪事情之後。

  他覺得他之所以遭遇的不幸,都和那件事有關。

  本來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的,若不是因為她,越武帝擔心事情暴露,又何至於對他趕盡殺絕。

  六年前那場暴亂,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就連他都分不清,他是被人陷害還是將計就計。

  賭的成分居多。

  他在那件事發生後沒多久,就知道了,因為徐南苑身邊,有他的人,她做了什麽,他都一清二楚。

  憤怒自然是憤怒的,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去同大越的天子撕破臉皮,那樣不僅鬧得難看,還難以收場。

  他更願意把那件醜事當成是一場交易。

  他指望著越武帝對他有愧疚之心,讓他在眾多兒子中變得與眾不同,萬萬沒想到,越武帝為此還千方百計的想要將他置之死地。

  誰願意就這麽死掉?

  折在一個女人身上,他快要恨死徐南苑了。

  要不是她,自己何故會落到這般田地?

  他是後來才知道,李潛身邊帶著兩個孩子的,叫人私下裏偷偷打聽之後,得知那兩個孩子相差兩歲,男孩子恰好五歲。

  五歲是個叫人不得不多疑的年紀,特別是當他看到那個男孩子的畫像,心中不確定的猜測,變得清晰起來。

  李知對李潛還算了解,表麵上看起來狂傲不羈,邪戾孟浪,實際上在對待感情方麵,他卻十分純潔。

  像是皇室的其他皇子,在十三四歲的時候,都會有女人,而李潛,直到十六歲時,還是一張白紙。

  年少的時候,他曾經說過,若是喜歡一個女子,一定會將所有都交付給她,他的感情真誠安靜,平靜表麵之下是狂野與熱烈的愛。

  李知不相信,他看上的女人,會讓對方生下孩子,就放她走。

  是李潛的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留在身邊。

  他有的是手段。

  所以,他想,孩子不是李潛的,很有可能,與他有關。

  本來這件事,他完全可以當做不知情,反正那個孩子沒長在他眼前,眼不見為淨,可他就是跟著了魔似的,想要問清楚。

  不管是什麽樣的回答,他都覺得惡心。

  李知心想,他肯定是有病,才會給自己添堵。

  話問出來,就有些後悔,但覆水難收,他此刻格外殷切的想知道答案。

  “皇上您說的是容時嗎?”李潛疑惑的道:“您為什麽會這麽問,他是微臣的孩子。”

  “你的?”李知的驚訝並不是假的,他笑容很勉強,有幾分難以置信:“是你的?”

  “微臣一直將他帶在身邊養著,自然是微臣的孩子。”他坦蕩的回答:“不然我替別人養孩子?”

  這話說得沒問題。

  李潛並不是善良的人,不會突然好心的幫人養孩子,但萬一他是替他養的呢?

  李知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不希望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可真的不是他的時,又突然覺得可笑滑稽。

  怪他自作多情了?

  李知情緒幾經變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他裝作不解的問:“你和王妃去年才成親,孩子…已經五歲,那是你和誰的?”

  “實不相瞞,既然皇上您問起,微臣就不得不說實話,微臣初被放逐到南州之時,曾遇到過一個讓人心動的姑娘,姑娘不嫌棄微臣出身與遭遇,悉心照顧微臣,那時候我也曾許諾,等他日東山再起時,會給她名分。隻是後來她在生產的時候離世了。”

  李潛臉上浮現出幾絲哀傷,幾絲愧疚,若不是蘇漾知道沒這回事,險些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原是這樣。”李知相信了幾分。

  他就知道李潛潔身自好,若是那個女子還活著,他一定會給對方個名分的。

  如此一來,倒是解釋的通了。

  “無妨,朕就是好奇問上一問,到底你是朕的皇弟,對你是要多關心些的。沒想到有這段令人傷心唏噓的往事,你還要節哀順變。”李知心裏頭也不太舒坦,還是要硬著頭皮安慰他,他拍拍他的肩膀,算是給予的安慰,又看看外麵的天色,似是忽然恍惚的道:“居然都這麽晚了,朕與你聊的盡興,竟然忘記了時辰,你奔波多日,才剛回到京城,就早點回去歇著吧。”

  “對了。”李知突然又道:“朕見王妃臉上有傷,特意賜了一盒祛疤膏。”

  “謝聖上隆恩。”

  蘇漾早就想離開了。

  出了皇宮的大門,她才長長的舒出口氣。

  這宮廷豪華威嚴,即便什麽都不做,隻是安靜的矗立在那裏,就讓人感覺到壓抑窒息。

  難以想象,長年累月生活在其中的人,是什麽樣的感受。

  夏季的夜晚,風吹過來時,帶著些許惱人的暖意,今夜星光燦爛,像是誰在漫天蒼穹上種滿了亮晶晶的會閃爍的小眼睛。

  蘇漾看著走在前麵男人的背影,輕笑了聲,叫住他。

  李潛堪堪回神。

  她故作賭氣,難得吃味的道:“方才你就漫不經心的,在想誰?莫不是那個為你生兒育女又撒手人寰的心上人?”

  他啞然失笑,漆黑的瞳仁,看過來的時候,竟比夜色還要深沉。

  “夫人所言不對。”他隻是這麽說,複而踱步回來,朝她伸出手:“我拉著你。”

  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話音尚未落地,就抓起她的手,按在掌中捏了捏。

  他低垂著睫毛,笑聲裏帶著幾不可查的失落:“別胡鬧,瞎說什麽呢?為夫的心上人,隻有你。”

  她回握住他的手,朝著身後看了眼,問:“他問起容時,是希望是他的孩子,還是不希望?”

  “不希望吧。”李潛道:“對他來說,容時的存在,可能是段恥辱,既然開口問,便是心生疑惑,真正的信任,絕不會問。”

  “在問出的那一刻,實際上已經動搖了。”蘇漾補充道。

  “恩。”

  “所以你才會那麽說?”

  李潛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現在的李知變化了太多,也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隻不過先前沒發現而已。

  他不敢賭。

  “可他相信嗎?”

  “信不信就看他了,我能做的已經做了。”李潛感到些許疲憊:“但願他相信,那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放他一條活路。”

  蘇漾訝異,這下真的吃驚了:“他會對容時下手?”

  “不知道。”他難以確定,然而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李潛低頭搓了搓她的手,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她說的:“有些事情得準備下,需要讓人跑一趟南州。”

  “做什麽?”

  “串供。”

  今日他撒了這麽一個謊,就要將謊言圓過去。

  為了容時的小命,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隻希望李知,還能像從前那樣,保有幾分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