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敢不敢
作者:沈畫詞      更新:2020-11-20 10:41      字數:2542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華地並非在開玩笑。

  幾乎隨處可見荒誕又瘋狂的畫麵,雖然都沒有剛入海島見到的場麵血腥殘忍,但卻各有各的惡心混亂。

  他們見到光天化日下當眾霍亂的,見到為懲罰一根一根拔掉受罰者頭發的,見到因拒絕勞作受罰者用鐵錘打斷自己的腿的,還見到幾個牙都沒長齊的孩子被綁在樹上,逼迫其食用自己糞便的……

  從船上下來的那群女子,早就嚇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們隻是睜大了眼睛,默默的流淚。

  太恐怖了。

  早知道會是這樣,她們寧願不上那條船,可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逃不出去的,這裏是座孤島,她們不敢逃,萬一被抓住,或許會像方才見到那樣開膛破肚……

  明明她們行善多過作惡,為什麽還要見到這樣的地獄?

  人人自危,恐慌無限蔓延。

  華地聽著這群女人的哭聲,冷漠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個時候知道哭了,當初上船的時候,不是爭先恐後求著解脫嗎?

  人世再苦,永遠都存有希望,來了這座海島,處處都是絕望的深淵。

  他嗤笑了聲,掃視著人群,忽的,目光頓住,落在蘇漾的臉上。

  她平靜的有些過分。

  黑色的眸子如同暗夜一樣,即便頭頂烈烈灼日,都能感覺到她眼底翻卷著的墨,然而她靜靜的走過,表情就像是一潭死水。

  似乎注意到華地的視線,她看過來,眉頭擰了擰,隨即移開。

  華地疑惑,繼續在前麵帶路,他不知道的是,蘇漾藏在袖子裏的手,因恨意掐出血來。

  這比她想象中要殘忍,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她的底線刷新她的認知。

  哪怕早就知道人性的惡,可她仍未預料到,會有人到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步。

  是了。

  海島與世隔絕,教主便是天地王法,若想讓所有人絕對臣服,一來靠精神控製,二來靠暴力鎮壓。

  顯然秦勝深諳這個道理,他做的也很好。

  在他眼裏,這些人不算是人,而是動物,順他生逆他死任他宰割生死由他決定的動物。

  他很清楚,隻有懲罰過程夠血腥夠滅絕人性,才會讓這些試圖逆反試圖逃跑的人心生畏懼,也隻有這樣,他才能永遠高高在上,永遠享受教徒們的敬仰,就像是海島外的人間皇帝一樣。

  蘇漾哼笑了聲,將懷裏睡著的羽塵抱得更緊了些。

  經曆過那般令人作嘔的場景折磨,所有人都顯得有些疲憊。

  華地提醒了聲,叫她們打起精神,於是眾人繼續往前走,赫然發現眼前出現了一大堆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們全部都戴著鐐銬,背了個背簍,衣衫穿的襤褸,有些則是什麽都沒穿,身上的鞭傷數之不盡。

  “這是島上的鐵礦,你們每個人都要來這裏為教主勞作效命,有表現好的,教主便會指點你們修煉,讓你們脫離奴籍,若是表現不好,剛才一路走來你們都看到了什麽,心裏都清楚記著的吧?那就是你們的下場!”

  “所有人都跟我過來!”華地道:“每個人都要戴上鐵鐐,現在就開始勞作!一個一個來!”

  蘇漾望過去,就在這時,華地指著她道:“你,還有他們兩個本身就帶著鐵鐐,不夠結實,現在要換成島上統一的樣式,你們跟我來!”

  沈隨風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蘇漾搖搖頭,遞給她安撫的眼神,隨後抱著羽塵,拉過已經醒來的容時,跟在華地身後。

  華地領著她快速往深處走,羽塵還在睡,容時繃著小臉,一言不發,期間華地頻頻看過來,忍不住覺得驚訝。

  他好奇這麽個幾歲的孩子,為什麽見到那些畫麵,始終能麵無表情。

  是嚇壞了嗎?還是完全不覺得害怕?

  不。

  他更傾向於第一種猜測。

  別說是小孩,就是身為成年男子的他,在見到那樣的場麵後,都嚇的頭皮發麻,想尖叫想大喊。

  他不信他會不害怕。

  華地胡思亂想間,腳步越走越快,穿過叢林,終於見到了一排排的茅草屋,藍天白雲下,錯落有致的屹立在綠樹叢中。

  他走到其中一間屋子前,推開了門,示意一大兩小進來。

  屋子不大,分為裏外兩間,外麵看起來很破舊,進到內裏,布置雅致,甚至桌上還擺放著盆開的絢爛的花。

  蘇漾打量片刻,問:“你妹妹或者姐姐呢?”

  華地意外:“你說什麽?”

  “這盆花總不會是你種的吧?你家裏外兩間,裏麵那間更大,物什也偏女性化,而外麵這間的床榻,一看就知是男人的。”蘇漾坐下來,將小羽塵打橫抱在懷中:“如果是夫妻,沒必要分開睡,所以應該是親緣關係,我猜應該是你妹妹,看你年紀不小了,若是你姐姐的話,恐怕已經嫁人生子了,所以,你妹妹呢?她不在嗎?”

  “……”

  “你上次下船買的胭脂水粉,也是給她買的嗎?”

  “……”

  “她在船上?”蘇漾明明看到華地的臉色變了,仍繼續道:“她也癡迷白蓮教,傾慕教主,所以這就是你為什麽,對白蓮教深惡痛絕,卻依然留在海島上的原因嗎?”

  “……”

  華地不淡定了,他氣息粗重,緊了緊拳頭,望著淡定的女人,他突然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步。

  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對她說,這個女人卻一次又一次的什麽都猜中。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麽都知道,以及我還知道什麽?”

  “……”

  她的眼睛太漂亮,就算這樣淩厲的望過來時,都帶著別的女人沒有的風情。

  華地嗬笑了聲,在她對麵坐下來,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冰涼的茶水熨過喉嚨,他說:“你怎麽知道我買了胭脂水粉?”

  “我給你的銀子綽綽有餘,你回來的時候,身上沾染著脂粉味,我聞到了。”

  “……艙底那麽腥臭的環境下,你都能聞出來,你是狗鼻子嗎?”

  “承蒙誇獎。”蘇漾道:“至於後麵我猜她在船上,就更容易了。我去你屋子裏的那些日子,翻看過你的東西。”

  “你!”

  “哦,抱歉,習慣使然。”蘇漾道:“我每到一個新環境,便會先去了解,做到心中有數,並非有意冒犯。我沒見到那些胭脂水粉,猜想你應該是把東西送出去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船上,怎麽樣,我是不是都猜中了?”

  “是又如何?”華地拿聰明人沒辦法。

  他自認幾個回合下來,不是眼前女人的對手,懶得去猜她心思,徑自問道:“你還想說什麽?”

  蘇漾笑起來,挑了挑眉:“你總算問了句有用的話。”

  華地瞪眼睛:“趕緊說,說完你還要回去,不能在我這裏待太久。”

  “好。”蘇漾道:“你想讓你妹妹清醒,想讓海島恢複到從前,是嗎?”

  華地嗬斥她:“你小聲點!”

  “是不是?”

  “是又如何!”

  蘇漾輕輕拍打著羽塵的後背,眼神堅定有力:“我幫你!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