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誰又不可憐呢
作者:沈畫詞      更新:2020-11-20 10:41      字數:2385
  周家和山匪的關係,被曝光了。

  不出一天的時間,周家全族幾乎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百姓們在籌備年貨的同時,不忘對此破口大罵。

  他們可是深受山匪禍害的一群人,以前是畏懼山匪作亂,怕的什麽都不敢說,眼下山匪早就被絞殺,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整個京城這兩日因為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而深宮之中的東宮,卻始終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宮女們每個都小心翼翼的,就連呼吸都恨不得將聲音壓低了再低。

  身為周家人的周忘憂,在此風口浪尖上,竟然勉強逃過一劫。

  她和周聲晚是遠房親戚,又因為嫁給了李徹,李徹雖死,且未按太子禮儀下葬,但她太子妃的名號還在,是皇家人,並沒有人動她。

  她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傷感。

  距離李徹離世已經有五日,這五日她過得渾渾噩噩,時而像活在現實裏,時而覺得又身處夢境。

  李徹死了?

  她不想接受這個現實。

  還記得他離開那天的場景,他發狠的要她,一遍遍質問她他是誰。

  他說要她乖乖等他回來,有話要同她講。

  她在乖乖等著了,可是他怎麽還不回來?

  答應過的話不算數,這個騙子!

  周忘憂不想哭,臉上卻一片濡濕,她其實覺得對李徹並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哪怕他是她的丈夫。

  她心裏裝著的人一直都是李知,那樣的男人,不管是從容貌身材還是能力性格來說,都對她是致命的吸引。

  六年前李知去世,她恨不得跟著一起去了,實際上她也那麽做了,然而落水之後被人救了上來,硬是將她嫁給了李徹。

  她是被逼著,不情不願嫁過來的,自然不會給李徹好臉色。

  哪怕他是新上任的太子又如何?

  如果李知沒死,哪能輪的上他?

  她甚至相信外麵的傳言,說李知的死,是周聲晚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李徹當太子!

  李知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他不是李徹殺的,可他搶了他的位置,最大的得利者是他,她就恨他恨得牙癢癢。

  周忘憂天天跟他冷戰。

  她是周家的人,不能給家族帶來不幸,隻能用自己的方式,讓李徹知道,她很討厭他。

  李徹待她極好,哪怕麵對著她的黑臉,依然能看得出來,他對她的喜歡。

  在東宮的日子,無疑是舒坦的。

  李徹的耐心斯文,讓她漸漸接受了他,所以前些日子,他那麽對她,讓她驚愕不已。

  她又開始恨他。

  恨他的虛偽,恨他的狠戾,恨他看穿一切的精明。

  然而他死了,她好像也病了。

  短短四五天的功夫,世界翻天覆地,李徹先出的事,她來不及悲傷,周聲晚又出事了。

  原本被文武百官看好的,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太子,不過眨眼功夫,就徹底覆沒。

  她不覺得悲傷的,可是身子先受不住的病倒了。

  宮裏一大半的宮女都被調走了,隻留了個貼身女婢,女婢對她很忠心,至今仍盡心盡責的照顧著她。

  “太子妃,您該吃藥了。”那女婢開口道。

  周忘憂慢吞吞的睜開眼,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她點了點頭,看向女婢,總覺得有點眼生。

  女婢在給她倒熱茶,她張了張口問道:“你以前便是在東宮伺候的嗎?怎麽本宮沒有見過你?”

  “回太子妃,奴婢是七王爺派來的,這兩天才來東宮。”那女婢並沒有隱瞞,如實說道。

  周忘憂這兩日一直昏昏沉沉的,聽到李潛的名字,愣了愣,不以為意,過了會兒,才忽然睜大眼睛,她騰的坐起身來,死死盯著她。

  “你是李潛派過來的?”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人呢?我有話要跟他說!他知不知道李徹的事情?”

  女婢不卑不亢,將熱水遞給她,同時將手中的藥也端給她,周忘憂心煩意亂,還是接了過來。

  “娘娘請喝藥。”女婢知她擔憂的事情,說道:“王爺讓我來通知您,宮裏已經不適合您再繼續待下去,明晚他會派人來接你。”

  “為什麽?”周忘憂隱約不安:“為什麽我不適合待下去?”

  “太子妃若想活命,就聽王爺的安排。您之前的恩情,王爺都記著呢,這才給您指條明路。”

  女婢見她表情,走出去端來兩碗藥,然後分別用銀針試毒,兩碗都有劇毒。

  周忘憂駭然:“是誰?”

  女婢微微一笑:“太子妃今晚喝了藥,好好睡個覺,明晚奴婢帶您離開。”

  李潛的動作很快,次日說到做到,傍晚時分,周忘憂從榻上爬起來,穿好女婢為她準備好的衣物,隨後就上了馬車,竟是一路通暢。

  順利出了宮之後,她沒見到李潛,但女婢始終陪在左右。

  “我們要去哪裏?”周忘憂看著黑沉沉的天,陡然生出一種荒謬感。

  前二十年的榮華富貴,仿佛就像是一場旖旎的夢,她以為她至死都會留在這所牢籠裏,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外麵的天空。

  她深吸口氣,茫然又無措。

  李知死了,李徹也死了,周家滿門都遭遇滅頂之災,她真的變成了無根的浮萍。

  “王爺說帶您去見一個人,您應該會想見到他的。”

  馬車徹底融入了沉沉的黑暗,此刻在高高城牆後的兩人,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肩上壓過來一隻手臂,他勾著蘇漾往自己懷裏塞,嬌豔的小女人抬頭看他:“送她去見李徹?”

  “恩。”李潛抿了抿唇:“那邊說李徹的狀況不太好,把她送過去,興許他會願意活下來。”

  “換成誰受了這種打擊,都很有可能會一蹶不振。”蘇漾傷感道:“李徹也是個可憐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皇子,從小到大也用皇子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忽然有一天,得知自己隻是個魚目,並非珍珠,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多年堅定的信仰被否定,整個人生都開始崩塌。

  李潛覺得可笑,他將小女人抱起來,放在高高的城牆上。

  她雙腳懸空,身後懸空,隻好牢牢抱住李潛的腰身,她看著他,夜風中兩人的衣角翻飛,男人的眼睛深邃濃沉。

  “做什麽?”她問。

  李潛失笑,捧起她的臉吻上去,他動作極盡溫柔,讓蘇漾沉迷又不安。

  “怎麽了?”她為他的舉動感到疑惑,在他氣息吞吐的間隙,含糊不清的問。

  李潛低低的道:“這皇室裏的人誰又不可憐呢……”

  如果不是蘇漾的到來,點亮他的生活,他也是萬千可憐人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