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人聲漸起，雪娘子起身施了一禮：“勞煩大人隨奴家前去大堂。”

  當藍玖跟著雪娘子從旋梯走下來時，她才知道什麽叫如狼似虎，什麽叫放浪形骸。

  一樓大堂早已人滿為患，聽聞雪娘子來了，全都仰著頭望了過來。眼中是赤裸裸的顏色，根本沒有什麽隱藏。也是，都到了這種地方，又有什麽好遮掩的？

  藍玖的眼神不以為意的在人群中掃過，尤其是修行者，更是會多看幾眼。

  雪娘子在台上的古琴前坐了下來，手腕一抬，廣袖滑落，露出半截玉臂，引的台下一陣低喝。她見怪不怪，淺笑不語，莞爾間風情萬種，眼神更是迷人。美妙之音從指間傳出，藍玖聽的如癡如醉，這花魁當的也是相當不簡單呢，不僅樣貌絕色，才情更是過人，琴棋書畫麵麵俱到。比自己有才多了。

  一曲終結，雪娘子起身便走，毫無留戀。藍玖也隻得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往樓上走，此刻樓下便有人高喝：“雪娘子開盤子，諸位有意，請報”

  那人最後一聲高喝還未終止，便立刻有人報了價碼：“八百兩。”

  “九百。”

  藍玖瞠目結舌，正想往下探頭去看是哪個豪客，突然聽聞寇媽媽站在二樓大喊：“雪娘子，今夜謝客，抱歉了諸位。”

  雪娘子停下了腳步，不明就裏的站在了原處。

  樓下人立刻不依不饒：“寇媽媽這是在戲耍我們不成，我等都是奔著雪娘子而來，怎的還沒競價，就謝客了？”

  寇媽媽搖曳著身子走了下來，一臉抱歉：“實在是有貴客要招待，咱們春風樓其他姑娘也是才貌雙全，各位爺自尋了盡興，今晚的酒錢，都算在奴家頭上，還望諸位海涵。”

  能到春風樓來消遣的，全都是非富即貴，又怎麽肯就這樣被搪塞了。雪娘子並不是日日待客，他們都是衝著雪娘子而來，又怎麽願意就這麽掃興而歸？

  先前叫價“九百”的男子，怒目橫對：“誰稀罕你的破酒，爺今晚偏要與雪娘子共度良宵。”說完，人便已經往樓上而來。

  雪娘子半退一步，站在藍玖身邊低語：“這人也算是奴家的常客了，叫黃達，原是掩月宗的門人，很是無禮。現下掩月宗被除了名兒，更是沒了約束。待會若是寇媽媽攔不住他，大人切莫妄動，奴家自會安撫的了他。”

  寇媽媽一個凡人，此刻卻沒有絲毫畏懼之色，反倒是坐了下來，帶著些譏笑的看著那人往雪娘子身邊走：“您若是嫌命長，隻管去就是了。我春風樓雖說煙花之地，

  可也不是好欺負的。”

  黃達聽聞，身子一怔，轉頭看了一眼寇媽媽，又瞧見樓下盡是瞧好戲的表情，饒是有些退縮也不願退縮。兩步走到了雪娘子麵前，一把抓住雪娘子的手腕就往屋裏拖。

  有了先前雪娘子的叮囑，藍玖自是不願上前，而是裝作膽戰心驚的跟了上去。

  誰知，突然一聲冷笑從樓梯旁傳來，那人正正阻在了路上，一臉邪魅。不是汲寒又是誰？藍玖匆匆低下了頭，又拉了兩綹頭發遮在麵前。側身站在了雪娘子背後。

  “我當是誰呢，敢在春風樓撒野？原來是你。”

  黃達見到汲寒，身子一顫，匆忙鬆了雪娘子的手：“是汲，汲，汲宗主啊。汲宗主好雅興。”

  汲寒虛抬了下腳，嚇的黃達忙往後退了兩步，惹的汲寒哈哈大笑：“掩月宗窮成那樣，黃三爺都有雅興來春風樓消遣，怎的我就不能有這番雅興了？”

  黃達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恭恭敬敬的道：“小的這就滾蛋，不敢打擾汲宗主。”

  藍玖瞠目結舌，這人竟卑微成這樣？當眾自扇耳光，掩月宗雖然被除了名，也不至於如此不堪吧。想來黃達本身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汲寒眼神冷冷的掃過樓下眾人，所有人在他的矚目下，匆匆低下了頭，假意聊天喝酒，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似的。

  雪娘子亦步亦趨的跟著汲寒上了三樓，藍玖糾結了半天，終於幾步跟了上去，湊到雪娘子身旁道：“我在外麵等著你。”

  誰知汲寒突然轉頭，眼神死死的盯在了藍玖的臉上。饒是她頭都快紮到地上了，依然能感受到那抹炙熱火辣的目光。

  “抬起頭來。”汲寒用命令的口吻喝到。

  藍玖假裝不知，轉身就走。卻被汲寒一把拉了過去，幾步走進了一間布置華麗的房中，這才鬆了手道：“你跑這裏來幹什麽？”

  藍玖見自己已被拆穿，抬頭尷尬的笑了起來：“我，那什麽，我在出任務。這不是最近好些個花娘被殺嗎？那案子落到我頭上了。”

  汲寒一臉詫異：“他知道嗎？”

  藍玖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要是知道怎麽肯讓我來？所以拜托你，千萬不要告訴他。”

  汲寒徹底無語，要是讓冷君澈知道此事，非拆了春風樓不可。這春風樓可是他的私產，若是就這麽被冷君澈毀了，那自己可是虧大了。可如果事後被冷君澈發現，那他的下場可能會更慘。一時間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你可真是個麻煩。”

  藍

  玖雙手合十，懇求：“拜托，我保證，案子了解，立刻離開。不會再有人知道此事。”

  汲寒還是不放心，命人喊了寇媽媽和雪娘子進來：“這位不僅是修行者公會的大人，還是我的朋友，你二人需的好好配合。”

  看著一旁不住點頭的藍玖，汲寒無奈的道：“罷了，這些日子，我便待在這三樓，哪也不去守著你。你若是在我的地盤有什麽損傷，我可真是沒法交代。”

  藍玖臉皺成一團，配著那一臉濃妝，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你能別添亂嗎？有你在這守著，那人就是想動手也不敢了。哪涼快去哪待著，讓我速戰速決行不行？”

  汲寒比她更為難，可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姑奶奶你可真能給我出難題。”

  藍玖拍著胸脯道：“我一個大宗師，你也別太小看我成嗎？再說，這裏麵還有不少我們工會的人呢，你隻管放心就是。”

  寇媽媽和雪娘子，此刻是半點都不敢開口了。之前對著藍玖已經是客氣有禮了，此刻看汲寒在她麵前那副左右不是的憋屈樣子，心裏齊齊暗歎，可真的把這位女大人伺候周到了不可。

  汲寒又叮囑了幾句，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藍玖在他身後又道一句：“把那個黃什麽的弄走，別壞了我的好事。”

  眾人見汲寒片刻就要離開，都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汲寒心情不好，便冷眼大喝：“看個屁，爺突然想起宗門有事，你們有銀子的繼續競拍就是。雪娘子得空了。”

  黃達一聽，喜上眉頭，把坐在懷裏的搡開，一臉的期待。汲寒卻看著他道：“黃三爺得空的話，跟我走一趟吧，有點事問你。”

  黃達一聽，以為汲寒對先前的事不爽，還要懲治自己，死活不肯跟上。又被汲寒一個眼刀，嚇的翻身追了上去，膽戰心驚。

  一連幾天，雪娘子都如常待客，並沒有任何異常。藍玖借著這個功夫，倒是沒少了解春風樓的運作模式，又學了不少新知識。可那人，卻是一直沒有出現。

  就在藍玖都覺得這麽苦等不是辦法的時候，雪娘子給她打了個手勢。今日這位藍衣公子，是個生麵孔。

  藍玖端了酒菜進去伺候二人，因為之前總是被冷君澈指使著補菜斟茶遞水的，做起來倒是熟練的很。那人看上去溫文爾雅，點了雪娘子的“素食”，藍玖在一旁聽著他與雪娘子談論詩詞，一時無聊的站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藍衣公子說自己叫東亨，誰知真假。不過看雪娘子一臉仰慕的表情，這人

  文采定是不俗。兩個人從近代文人料到千年前的書畫大家，酒喝了好幾壺，依然興致勃勃。

  東亭見酒壺空了，而藍玖還站在一旁打瞌睡，便道：“這女侍怎的如此不醒目？”

  雪娘子輕咳了一聲，喚醒了藍玖，把酒壺塞到了她的手中，有些不悅的道：“原先伺候的小桃，家中母親病重，她便會去探望了。隻得先將就用著她了，我瞧著也是一天迷迷瞪瞪的樣子，回頭還是要跟寇媽媽說一聲才好。即便是臨時的，也該機靈些才對，免得驚擾了貴客的雅興。”

  藍玖匆匆出門，聽了幾句，心裏有些不安，雪娘子這番解釋，實在說的有些多了。按照這幾日她對其他花娘的了解，此刻應該怒罵她一句才對。

  藍玖站在門外，聽著裏麵又談論起來，稍微放下了些心，等著旁人送了酒水來，便又回到了屋內。乖乖的給二人斟滿了酒，卻是不敢再打瞌睡了。

  夜色已深，兩人興致更濃，藍玖從雪娘子臉上看出了一抹嬌羞之色，心道莫不是她還動了真心？再看東亭，也是一臉的欣賞喜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