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見，儀式還搞得挺正式。

  第二天一早，三百羽林衛開道，李顯穿上了朝服，越靠近行宮，越顯緊張。

  “師傅，你手抖得好厲害。”

  李冉直後悔與他同坐一輛馬車，在外人看來與太子同車是無比榮幸，但他嫌棄的掀開窗簾，要不然別人還以為這馬車上震得如此厲害，是兩人在裏麵搞什麽事呢。

  “唉，成年毛病了，不知為何，見到母親就怕。”

  女婿麵前，李顯實話實說。

  “沒事，多見幾次就習慣了。”，知道這是長時間留下的心理陰影，李冉才不想做老丈人的心理疏導工作。

  反正，母子倆也沒幾次見麵的機會了。

  儀仗隊伍在行宮外停下，兩人步行入內，這還是行宮造好後，李冉第一次近距離觀賞自己設計的傑作。

  以複合式廣場模型做底子，整個建築群美輪美奐又功能齊全，再加上超越時代的娛樂功能，絕對能讓人樂不思蜀。

  難怪武則天願意搬出皇宮住在這裏，一方麵固然有避讓的意思，另一方麵也說明了，這裏住著舒心安逸……瞧見她的氣色後，更加證明了自己的判斷。

  “顯兒，你來了，坐吧，不用客氣。”

  君臣之禮什麽她徑直略過，已家長老太太的口吻，示意李顯不必拘泥。

  多日不見，臉上已沒有半點病態，這狀態，再活個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顯一如既往的拘束，竟然忘了主動搭話。

  “皇上看上去，倒也比往日年輕了。”，老丈人廢材，做女婿的自然得暖場。

  武則天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李冉幾眼，“你也長大了，比往日更俊俏了些，模樣已不輸六郎。”

  這話純屬往他臉上貼金了，張易之論長相，那就是男人中的蘭博基尼，而李冉撐破天寶馬那檔次。

  “皇上切莫取消微臣，微臣最近又得了一仙家之物，正好進貢給皇上。”

  李冉將手中提著的盒子送上，武則天微微一怔，“這是何物？看上去挺精致的。”

  “……老花鏡，皇上戴上後就知道它用處了。”

  “好，你來給朕戴上。”

  武則天異常爽快，八十歲的老大娘了，還有一顆好奇的心也是難得。

  李冉上前一步，將老花鏡戴在她眼眶上，頓時武則天長吸一口氣，似乎整個世界都變了。

  “這，這仙家之物當真神奇！”

  饒是見慣了李冉的申通手段，此時也不免萬分驚訝。

  整個世界變清晰的感覺，無比美妙。

  “皇上喜歡就好。”，李冉暗叫一聲慚愧，老花鏡的製作工藝並不複雜，事實上，幾年前以維生素當做仙丹套路她時，李冉便已知道她眼睛不好，卻一直把此事忘在腦後，直到昨日李顯邀請他一起入行宮時，才連夜趕製了這件禮物。

  “你這孩子，心地真不錯，仙蕙兒找著好夫婿了。”

  武則天再次讚歎，比剛才那句話真誠得多，她瞄了李顯一眼，微微頷首道，“顯兒，你今日來，也不是當看客的吧。”

  語氣中，已有幾分責怪之意，她積威甚重，李顯本能的縮了縮脖子後，才搖頭道，“母皇，兒臣的確有事找你。”

  “……說吧，我聽聞你招待了突厥和吐蕃的使節，讓他們朝貢，還展示了不少新玩意給他們看，此番動作揚我大唐國威，做得很好。”

  肯定的話語瞬間令李顯自信心爆棚，喜道，“有母親這話，我心安多了，今日來，便是想與母親探討一件事。”

  “可是為了我那不爭氣的侄兒？”

  武則天何等精明，李顯還未開口，便直截了當道，“你說了算，我沒有異議。”

  李顯瞬間哽住，話題還沒攤開就結束，這感覺何等我艸。

  還想再說幾句時，李冉已經暗自拉了拉他的袖子。

  老丈人當局者迷了……其實武則天已經給出了答案。

  她對武三思的稱呼，是‘不爭氣的侄兒’，可不是‘大唐的叛逆’！

  換句話說，她是想保住武家一脈的，除了武三思這首惡外，其餘被脅迫者，皆可以留一條命，大不了貶為庶人。

  但這話，隻能由李顯自己去領悟，作為皇帝，親侄兒謀逆，她若不拿出雷霆手段，如何對得起洛陽城枉死的無辜百姓，又如何向群臣交代。

  “皇上，眼下逆黨武三思已山窮水盡，被圍困在絕地之中，被抓捕隻是時間問題。”

  李冉上前一步，幫著老丈人搭話，“按此人所作所為，夷族沒得商量，不知皇上以為這處置手段，如何？”

  武則天眼睛一眯，看了他半響後，眼睛裏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夷族是吧，可以，我這做姑姑的，是不是也算在九族範圍內？”

  顯然，她看穿了李冉的套路，知道他在說反話。

  不愧是老狐狸，八十歲了都這麽犀利……當然，李冉這番話也不是給她說的，而是說給老丈人聽呢。

  暗示都快貼臉了，你丫再跟不上節奏，那就真別玩權謀了。

  “兒臣豈敢怪罪母親！”

  好在李顯不笨，雖然反應慢了半拍，但動作比腦袋快，已先行跪下，“天下間豈非嘲笑兒臣不孝之名？”

  “天地君親師，君在親之前，我作為皇帝犯了錯，有違為君之道，該罰就罰，豈可拿國法當兒戲，由你來執法，又有何不可。”

  武則天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隨即板起了臉，竟然寸步不讓。

  她沒事找事呢？

  這一次，連李冉都有些懵逼，莫非這娘們想代替武三思受罰不成。

  氣氛有些尷，翁婿二人在老狐狸麵前，段位終究差了點。

  好在武則天又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李冉豁然開朗。

  “昔日魏武帝曹操出征時踩了農家秧田尚且割發代首，如此才能立信於人，你要秉公執法，為臣民做出榜樣。”

  看看，多義正言辭的態度，但用曹操舉例子，怕不是失了智。

  割發代首，完美的下台階策略！

  “皇上，你若這麽說，微臣就鬥膽多言幾句，皇上你任用武氏一族，釀成如此大禍，論罪，皇上可得排在那武三思前麵！”

  “……那你說，朕該受何種處罰？”

  “下罪己詔，向天下人認錯！”

  李冉深吸一口氣，給出了與割發代首同樣無恥當絕對有用的懲罰手段。

  果然，跟老狐狸對線，思維格外廣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