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因禍得福（下）

  淨玄道長繼續道：“那陰靈乃是我三百年間的弟子，天資甚好，我本也十分器重。

  可誰料其心術不正，對早已有婚約的世家小姐想入非非，後又殘害數十條人命，終被我手刃。

  但念師徒之情，不忍斷他靈識，想不到他執念之深，竟流連身前事，不肯入輪回，倒成了陰靈，再次傷人性命。”

  淨玄道長似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緒看不出起伏，語速緩慢道：“所幸，師兄出手及時，才了卻我這樁師徒孽緣，未再犯下大錯。”

  三師見二人也並無大礙，淨宿道長開口道：“你二人也應以此為鑒，心中莫生魔障。”

  二人應聲磕頭。

  屈侯軒仍沒有離開之意，頓了頓，趁熱打鐵道：“師尊，屈侯氏家規——一己之恩，當世必還。感恩師尊多年栽培以及此次救命之恩，屈侯軒來日必生死為天苑閣。”

  又是重重一響頭。

  轉頭看一眼晚玥，道：“隻是這師妹，也多虧她鼎力相救，所以軒兒有個不情之請。

  破格給她升階，可與軒兒一道兒學習同階術法！”

  宮內鴉雀無聲，幾雙眼睛同時落在這個站得筆挺的少年身上。

  晚玥心下震撼，癡癡地看向眼前這個貴公子，這可是她隻有在做夢才能想的事…

  本是隻求逃出禁妖樓，他卻…

  三位師尊訝異，卻又很快恢複神色。淨宿道長率先開口道：“屈侯氏族果然君子之風，允。”

  又看向晚玥：“你體格陰柔，資質欠佳，太過剛烈正氣之術反而會適得其反，從今日起，你便跟隨淨清道長座下吧。”

  淨宿道長嚴厲提點道：“那些茅山道法終歸不是正道，切勿再深入修習。理應重修心法方為大道，此乃你的仙緣，當好好珍惜修得一翻作為才是。”

  “是！多謝首座，弟子必定好好修習！”

  晚玥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忙連連磕頭謝恩，這才與屈侯軒一同退下。

  大殿中，淨清道長悶哼幾聲，麵露不快，道：“師兄這意喻何為？莫不想砸了天苑閣的招牌？這等劣資啟能收入我座下？”

  被淨清道長一番責問，淨宿道長卻也不急，語氣放緩，道：“一來，屈氏一族開口請求，言辭合理，以恩還恩，天苑閣與屈氏一族交好，有利無弊。何況，區區一個小弟子，此番請求不難。

  二來，放開這個機會，讓世人皆會覺得天苑閣求賢若渴。

  三來，這女孩雖資質奇差，且不說手刃女屍真假如何，但她心智堅定，詢話間我暗暗使出震懾之術，她倒也鎮定自持，這升階也配得起的。與皇族一同修習，造化甚有趣。”

  語畢，三師便不再多言。

  晚玥與屈侯軒一同離開大殿，問道：“你可信？”

  屈侯軒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摸不著頭腦晚玥這問的哪一出。

  “淨玄道長那番話，你可信？”

  “師叔這樣說，定是不假的。那陰靈陰氣過重，心性邪惡，他的話當不了真。”屈侯軒寬慰道。

  晚玥蹙眉，“可那陰靈言之鑿鑿，動情有理，卻不像有假。”

  “…也許那陰靈一廂情願，著了魔罷了。生前執念過深，百年來已分不清真假。”屈侯軒想了想，這該是最合理的解釋吧。

  晚玥雖仍有不解，但對比，眼下即將開始新的一種生活，興奮充斥頭腦，也不想再去管一個百年陰靈的故事。

  “這一次，真的謝謝你，將來若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定當回報你。”晚玥一改平日裏無所謂的態度，很認真地看著屈侯軒道。

  屈侯軒被這麽一看，倒有些不自在，擺擺手，“別別，我可受不了這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咱倆誰也沒欠誰的，你救我是事實，我回你一禮也是舉手之勞。”

  “這份禮分量對於我來說，尤為珍貴！”晚玥噗嗤一聲笑了。

  “多出的分量，那就等以後我想到了，再讓你還也成。”屈侯軒若有所思。

  看著少年柔和的笑意，就如初春露珠點滴大地，在晚玥心中化開，溫暖清澈。

  還是那個有些陳舊的小客房。

  “瑆兒~瑆兒~我的小瑆兒~”晚玥與屈侯軒辭別後，便一溜煙衝回那間半年未踏足的小客房。

  她，要將這此等大事第一個告訴瑆兒。

  一間小客房也就來回四五步大小，屋內空空，人影也不見。

  現下這個點也該回來了，往日裏，瑆兒可是雷打不動的作息規律，認識十多年，可從未見她有過半分逾越之舉。

  晚玥琢磨著，一溜煙又跑到天苑閣的瀑布。

  老遠瞧見有火光，一絲焦灼味。

  “哎…咱們打小認識…你說你怎麽就……”

  不遠處隱隱有抽泣聲，晚玥湊近了仔細聽。

  “小玥，我也沒啥錢，給你做了一件新衣裳，新鞋子…下一世你得穿得漂漂亮亮投個好胎，嫁個世家公子…”

  無語凝噎，悲痛欲絕…

  “我跟鄰舍的弟子借了幾枚銅板，湊了下，給你買了一串糖葫蘆…”

  晚玥在一旁聽得是又好笑又想哭，一股暖流在心間激蕩，平日裏，瑆兒摳摳巴巴的，總是說留錢是要給自己做嫁妝的。

  “瑆兒…”

  瑆兒尋聲望來，“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不知是喜還是驚：“小玥…？！你…你這是在天有靈？”

  晚玥破泣而笑，走向前，道：“傻瓜！說好這些錢留作嫁妝的，你這麽一花，我上哪兒給你找錢還債呢！”

  瑆兒仍是呆呆看著。

  晚玥伸手牽住瑆兒，將手放在自己臉上，道：“你捏捏，肉質飽滿。”

  “咦！真的耶，是真的有肉呢！”瑆兒轉瞬抹幹自己的眼淚，又使勁掐了一把晚玥的臉蛋兒，來了個結結實實的大擁抱。

  “哎喲，疼，輕點輕點。”晚玥揉著被捏的瓜子臉。

  “你，你竟從禁妖樓出來了？你可知，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別人都說，禁妖樓是個吃人的地方！”瑆兒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這次多虧了屈侯軒，我準備升階啦！”晚玥一把抱住瑆兒。

  “驅猴？”瑆兒思考著奇怪的人名，又恍惚驚訝：“你不僅出來了還升階？”

  晚玥將禁妖樓發生之事告知瑆兒。

  “這麽說，這皇家弟子也不全都是陰險狡詐之人咯。”瑆兒又略帶不舍道：“那將來，豈不是不能同住，常見不到你了。”

  “我會時常下來找你的，給你送心法，嘻嘻嘻。”瑆兒一時半會沒聽懂，晚玥意味深長一笑。

  晚玥接過那串糖葫蘆，“好吃，別浪費。”

  暮色之中，兩個女孩你一口我一個將糖葫蘆甜甜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