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揚州棄守(下)
作者:周明河      更新:2021-01-05 09:58      字數:2236
  當師師匆匆掃到雲兒一事時,起初還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再三讀了,便欣喜若狂地跑到院子中大喊道:“叔父、小芙,雲丫頭還活著,雲丫頭還活著!”

  大家聞聲而來,一時歡天喜地,師師又摟住小芙彼此啜泣起來。劉錡信中甚至還說,耶律大石已經在西域立足,欲向東反攻金國,所以想要聯絡夏國及大宋一起行動,既然大石無事,想來大木身在絕域也是安然無恙的吧。

  “劉老兄果然是好樣的,給咱們宋人增了光,也叫咱們這些窩囊人揚眉吐氣了一回!”當師師回屋後,又看到大通城告捷一句時,忍不住興奮道。

  “怎麽?姐姐如今都不看邸報嗎?這都是三個月前的舊聞了!”馬擴不免有些驚訝,“如今朝廷已經論功行賞,特授三哥為右武大夫、閣門宣讚舍人,升熙河路兵馬都監,仍知西寧州兼隴右都護!”

  “嗬嗬,朝廷的邸報,我到底有些信不過,所以近來看得少了,還是更信劉老兄的話!”師師欣然一笑,“這仗打得如此漂亮,雖在萬裏之外,可我這心裏也踏實多了,嗬嗬!”

  “是啊,三哥到底是三哥,才兩三年工夫就為咱大宋練就了一支勁旅,隻可惜我在白馬山時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要馬匹沒馬匹,要武器沒武器,要吃的也沒吃的,金兵還時不時前來騷擾,可憐那麽多好男兒白白犧牲……”說著馬擴黯然不已。

  師師看過信後,便過來安慰了馬擴幾句,之後便走到裏間拿出了一盒金銀珠寶,她推給馬擴道:“子充,你是一個正直之士,不會走門路,可是如今朝廷中有幾個正人?你被閑置到如今,真是浪費了人才!我這裏還有些金銀細軟,是當日我托元奴妹妹攜來鎮江的,你且拿了去,到朝中打通關節,盡快複職,最好得個要職,可令你像信叔那樣,成為我朝的將星,為咱們宋人爭口氣,我這錢就是物超所值了!”

  “這咱們能行?時逢亂世,處處都有用錢的時候,我怎麽還能奪走姐姐的傍身錢!”馬擴推辭,“姐姐放心,而今四方不靖,正是英雄用武之時,我馬擴一定會有大展拳腳之時的!”

  師師再三要馬擴收下,可馬擴就是不收,師師微笑道:“等日子安穩了,我就收些女學生,教她們些琴棋書畫,一定餓不死的!鎮江是個繁華之地,姐姐這些技藝還是用得著的!”

  馬擴見師師這般誠心誠意,實在不好拒絕,隻得道:“好吧,那不如先仍舊由姐姐保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眼下還亂糟糟的,如果我現在攜帶在路上,難保不被人打主意,若是平白被搶去了,那可就糟了!若是哪天路上安穩了,我再找姐姐來取,如何?”

  師師想了一下,秀眉一蹙道:“好吧,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馬擴又跟眾人談了談一路上伏殺金軍的事情,講得繪聲繪色,王宸聽得非常解氣,當即命兒子準備了豐盛的筵席款待馬擴及幾位隨從;張曾又仔細地查看了幾個人的傷情,給他們重新敷了藥。

  大家吃過了飯,又關心起時局來,馬擴言之鑿鑿道:“大家放心好了,如今鎮江不會輕易被棄守的,金軍決計不敢從這裏渡江!江東之地也是朝廷根本所在,朝廷不會舍棄江東的,所以官家如今才轉向了杭州,以暫避金軍鋒芒!”

  王宸當即欣喜道:“那就好,長江天塹到底是不同,金人若是敢來,咱們定叫他們匹馬不回!”

  馬擴已經在來的路上聽聞了陳東被平反的事情,就在臨走之前,他特意詢問師師:“趙姑娘也是一代女中豪傑,姐姐要不要為她作一篇墓誌,以刻石記之?”

  師師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不想叫元奴妹妹這樣就死了,我也想叫後人曉得,我閨閣中亦不乏重義輕生之輩,足以感召後來之人!”

  待送走了馬擴之後,師師便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鄉賢給陳東寫了墓誌,其中道:“先生乃我宋室之孤臣也,愛國而忘其家,愛君而忘其身,愛道而忘其位,愛義而忘其死。大節清風,昭回史籍,貫徹宇宙,君子之事於是乎畢……”

  師師則親自為趙元奴寫了墓誌,又請碑工連同自己的手跡一同刻上,其辭道:

  “夫人乃浙東長興人也,先父本耕讀人家,元佑時中三甲第二十七名,授知德安縣,夫人七歲而孤,舅奪母誌,夫人頓失依恃,遂墮入平康。夫人天性聰穎,麗質清脫,博通諸技,故一時蜚聲建康……宣和間夫人遊金山,巧遇陳公,得其青眼,不期終成佳話……若輩風塵女子,其身猥賤,然其誌不當自甘於猥賤!世人常謂,以女子之道,明大體之識,足矣!然六經諸書皆教人以正性、明善、修身、齊家之學,豈徒為男子輩設哉?況女子為人母,若虧聖賢之教,其安能效孟母也……餘為知夫人者,更當告之世人,夫人雖用情至深,乃為情而死,然亦為大義而死!緣何如此耶?世間那等邪祟奸佞之徒,與其同生天地之間,乃為人之奇恥,若不能手刃之,以還公道,則當誓不俱生,以明其誌……汴梁王氏手書並題。”

  師師是為元奴妹妹而寫,也是為自己而寫,如果當日在汴京時使的利器再大一些、紮得的地方更要害一些,師師說不定真的就死了。想到這裏,師師不免又伏案大哭了一場,乃至稿紙為之洇濕,字跡漸漸模糊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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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故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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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擴於二月底趕到了杭州,在見到朝廷所張貼的“求直言詔”後,他立即奮筆寫下了一篇痛陳時弊、謀劃將來的三千餘言的長篇奏書。

  其中道:“臣一介武臣,不達政事,臣之所業,蓋本於兵。臣嚐觀古人論兵,謂譬如對弈,兩敵均焉,一著失誤,終莫能救。是以古今勝敗,率由一失一誤,而況多失而多誤者乎?臣觀金賊猖獗,連年犯順,劫遷二聖,幾危宗社。斯非金賊精強固無敵於天下也,特我國家急難之際用非其人,凡所以為失誤者多,臣試摭而言之,其誤有四,其失有六……”

  還沒等朝廷對馬擴的上書做出回應,三天之後便發生了“苗劉之變”,馬擴竟不幸遭到了株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