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鄉幸會(上)
作者:周明河      更新:2020-12-30 09:50      字數:2182
  因為頗感前路有些渺茫,加之自己也是已死過一次的人了,師師對於前往浙東一探母親的故鄉,其心情顯得格外熾烈。所以在建炎二年春上,她就準備帶著小芙、王生起行。

  哪知麗卿卻發現小芙已經懷了孕,師師驚喜不已,隻得暫時打消了前往浙東的主意。偏巧到了夏天時,首嚐江南酷暑的師師又聽聞不少來自中原的噩耗,不久之後宗澤去世的消息也傳到鎮江,師師在閱畢邸報之後,不覺含淚驚呼道:“我萬裏長城喪矣!”

  北方局勢越發混亂,南方各地也同樣不太平,自趙構即位之後,各地就兵亂不斷,宗澤一死,大宋人心必定越發離散。師師心中驚懼不已,她先是在鎮江周遭有其是沿江轉了轉,發覺大勢有些不妙,回家後趕緊把一些老人並陳東兄長等都招了來。

  當著眾人的麵,師師首先說道:“眼下形勢有變,還得從長計議!我這兩天四處轉了轉,留意到北方來江南避難的人越發多了,其中也有很多都是衣食無著的難民,若官府不能及時加以救濟,必定生亂!我還看到很多兵士亂跑亂鬧,毫無約束,這恐怕不是好兆頭!咱們有親戚朋友在城裏的,若是能到鄉下暫避的,最好還是避一下,不能去避的,也當未雨綢繆,多做些準備才是!”

  陳東的兄長當即表態道:“王大姐兒,你們是過來人,我們都聽你們的就是!”

  王宸信心滿滿道:“大夥放心,咱們一到鎮江,就準備起來了,到時候一亂,大家往山上跑就是!咱們添置了不少弓弩,還訓練了多日,隻要守住險要,千八百的亂兵也不敢為難咱們!”

  張曾看著大家笑道:“眼下天兒也熱著,咱們到山裏避避暑也是好的,這江南果然悶熱,叫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受不了,嗬嗬。”

  師師思量了片刻,起身環視著大家道:“我看這樣吧,願意先上山的親屬就上山,不願上山的就先在家待著,一旦真的有變,大夥就都到城東亂墳崗會合,那裏到底晦氣,亂兵不會輕易靠近,然後由咱們的護衛接應著大家一塊上山!”

  陳東的兄長欣然道:“這個主意好,畢竟大家還要養家活命!”

  眾人才商議定了,十幾天後鎮江府就發生了一場大規模的兵變,叛兵的頭領趙萬甚至還前來圍困鎮江城。知府趙子崧領兵出城平叛,結果反被叛兵所敗,作為江南軍事要衝、名區重鎮的鎮江,居然因為防守鬆懈被一夥叛軍輕易就給攻陷了。趙子崧退出了鎮江,繼而北渡長江,駐守於瓜洲以防止叛兵過江。

  叛兵占據了鎮江城後,到處殺人縱火,師師等人由於早有準備所以沒有遭受人命損失。他們躲藏在城東十多裏外的小山磨笄山上,那裏有幾座廟宇,大夥就暫時以此為家了。由於先前就準備好了米糧等,支撐一年半載還是可以的。

  叛兵四出掃蕩,一群亂兵也注意到了磨笄山,他們乘勢就要上山。可是王宸帶著手持弓弩的幾百人把他們攔住了,這群亂兵見對方早有準備,隻好知難而退。

  過了幾天,來了更大的一夥亂兵,足足有上千人,如果強行阻止他們上山,也不是不可以,但師師擔心這樣會造成雙方的死傷,還會結下仇怨,反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好。

  王宸等人多次下山打探消息,聽到了一個秀才的故事:那秀才在護送老母出城時遭到叛兵盤問,由於叛兵見秀才非常孝順,居然放過了他。

  有感於此,當大家急著商議對策時,師師便說對王宸說道:“叛兵也是人,他們大多也是被裹挾的,本性不能算壞!而且少陽的大名不但是在鎮江,也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看不如這樣,叔父,你就帶著幾個膽大的兄弟護送著陳家大哥下山去,告訴叛兵的首領,就說山上都是少陽的親屬,請他們務必高抬貴手!”

  張曾會心一笑道:“賢侄女這個主意甚好,不過為免意外,還是得把咱們的牛羊、酒水帶上一些,也算犒勞他們一番!”

  “對,咱們先禮後兵,若是他們實在不講理,咱們就跟他們拚了,看他們怕不怕!”王宸決絕道。

  眾人商議即定,便壯著膽子下了上去,那叛兵首領見了陳東的大哥,心中不免慚愧,又見對方送來了犒賞,且不是一般毫無防衛能力的民眾,也就放過了磨笄山。

  不久之後,趙構命劉光世率軍前來鎮江平叛,又令兩江製置使王淵前去浙西平叛。王淵大軍要經過鎮江一帶,結果他反而趁著趙萬等不防備,一舉入城,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趙萬隻得投降。

  王淵見這幫人民憤極大,又不可靠,為了震懾各地的反叛,王淵於是大開殺戒,將這足足數千的降兵以“勤王”的名義騙到瓜洲後屠戮殆盡,以至於把江水都染紅了。

  。

  鎮江百姓聞聽到瓜洲屠殺後不免百感交集,連師師也想著今後定然不會輕易再有叛兵襲擾鎮江了,而且仁宗之十女、年屆七十的魯國公主也避亂到了鎮江,一應防守必定有所加強。可是大出眾人意料的時,趙萬之亂才剛剛被平息一個月,鎮江就又趕上了張遇之亂。

  張遇原本是真定府馬軍,真定被攻破後他率部突圍而出,開始了綠林的營生,這夥人到處搶掠,被人稱為“一窩蜂”。這年春天時,他們一路南下準備渡江進犯江寧府,結果被劉光世截住後軍,遭遇大敗後張遇隻好轉向了真州,並由此迅速渡江南下圍攻鎮江。由於叛軍來得太突然,而且兵力有上萬之眾,鎮江新任知府錢伯言是個無能之輩,他見勢不妙竟然棄城而去,叛軍由此攻陷了鎮江府。

  由於亂兵來得太突然,城中的張曾、麗卿、王小敬等人都沒有準備好呢,陳東的兄長等人急著搬運家當也拖延了兩天,隻有尚在城外居住、務農的師師、王宸、王生、小芙等上百人趕緊上了山。有鑒於亂兵勢大,且已占據城池,出城及到城東再次會合的風險都非常大,所以這一回被困在城中的人隻有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