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五節 麗女真身(上)
作者:周明河      更新:2020-11-13 01:55      字數:2120
  這日,趙元奴又往太學去尋陳東,偏不巧陳東有事出去了。

  這時一位與陳東非常要好的同學告知道:“昨日有少陽長兄的書信來,說陳家伯父重病在床,恐怕已在彌留之際,陳家長兄望少陽能盡快趕回家中見父親最後一麵!此刻他恐怕是去籌措路上盤纏了!”

  “啊——?”趙元奴吃驚不已,“少陽清寒一身,他能怎樣籌措?”

  “少陽向來不輕易開口求人,此刻恐怕是求學官的恩典了!”

  趙元奴趕快去往學官那裏尋陳東,等到了門口,正好撞見陳東垂頭喪氣的出來,趙元奴便迎上去怒道:“少陽兄,兄弟算是看錯了你,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陳東一愣,忙上前道:“怎麽了?兄弟?我哪裏不是?”

  “我趙廉拿你做摯友,你為何要跟我見外?你家中有事,何故去求這些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官老爺?”趙元奴指著學官的公事房,“縱然一二學官惜才,與你一時方便,可你是什麽人,自己忘了嗎?那學官除非前程不要了,才敢接濟你!”

  陳東被趙元奴說得目瞪口呆,一時百感交集,竟然扶在一根柱子上痛哭起來。

  陳東哭了半晌,趙元奴便帶著他去了附近酒樓的雅閣中,酒過三巡之後,陳東這才哽咽道:“我家中的情形,兄弟也是看到的了,可是你沒有看到的是,我祖父及祖母王氏、生母張氏的柩木,都還未葬,如今家父病危,想來時日已經無多,我此番回鄉,必是要預備四副棺木了!父兄多年來節衣縮食,皆望我能有所成就,可如今世道如此乖謬,我又不忍蠅營狗苟!恁便如何窮困,其實我也不敢沮喪,隻望有一日雖則做不得官,也能得一上官垂青,有充當幕下、報效朝廷的良機,或蒙朝廷嘉賞,我也可暫脫困頓,然而如今即將四喪未舉,總是一樁心事,恐怕到死也會不能瞑目!”

  說罷,陳東又將頭蒙在桌上痛哭起來,趙元奴湊近了,用手輕輕地拍打著陳東的後背以示安慰,然後語帶溫意道:“少陽兄固然是個自尊自愛之士,為我等所欽仰,可你不能太為難自己,凡事都要自己一力承擔,這可怎麽行!就說兄弟我,將來仰仗眾兄弟乃至少陽兄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呢!你我互幫互助,才是兄弟之義,不然你我豈不成了路人!”

  聽趙元奴如此說,陳東方抬起頭來,歉然道:“正因為你我是兄弟,我才不能輕易給你添麻煩啊,不然叫我今後如何麵對你!你如今投靠在姐姐、姐夫家裏,至今也未娶妻室,我……我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

  趙元奴一擺手道:“你我不是相識一天了,難道我還怕你連累不成?若是這樣,我豈不會整日躲著你嗎?你本是朝廷奸佞忌諱之人,我與你相交,難道是圖你的好處?我不娶妻,不是無財,隻是無緣罷了,何況我也不喜家室之累,樂得逍遙,嗬嗬!”

  陳東聞言感動異常,不由得一手扶住了趙元奴的肩頭,用那噙滿淚花的雙眼緊緊盯住“趙兄弟”半晌無言。趙元奴被看得心虛,忙推開陳東的手,朗然一笑道:“實不相瞞,小弟承繼祖業,家中也算小有資財,我雖名義上投靠表親在京中,可那會仙酒樓都是我出的本兒,也是我在一手經管著的,嗬嗬!不信,少陽兄現在就去問我表哥、表嫂!”

  “好吧,我信了!真沒想到,兄弟還真是年少有為,為兄今日可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嗨,不說這些,我的好處還多著呢,今後少陽兄慢慢就曉得了,嗬嗬!”趙元奴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擺在桌上,“此番兄回鄉,不須再麻煩別人,兄弟贈送少陽兄絹十匹、絲一百兩、白金二百兩作為程儀!若是到時兄還覺得捉襟見肘,到時從家中來信告知小弟一聲便可!”

  聞聽“趙兄弟”如此說,陳東當即感激得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滿含熱淚地緊握住了“趙兄弟”的手。趙元奴又試著探問道:“不如這樣,酒樓的事務如今也不多,不如此番我就跟了兄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到了家中也好給兄做個幫手!”

  “那不行,不行!如此麻煩兄弟,我於心何忍!”陳東當即站起身道。

  趙元奴還想著就在路上找個機會向陳東坦白身份算了,可是眼見陳東這樣堅決,就隻好讓步了,於是拱手道:“那好吧,兄快去快回!預祝少陽兄一路順利,更望伯父大人身體無恙!”

  “兄弟大恩大德,為兄永世不忘!兄弟的為人,及待愚兄的情義,已可明昭日月!為兄大膽提議,不如咱們今日就結拜為‘義兄義弟’吧,願此生永不相負!”陳東舉起一大碗酒要敬趙元奴。

  結拜就須對越神明,趙元奴備感為難,她也不想把陳東騙得那麽深,因而敷衍道:“結拜的事情不急,待兄辦理完家事再說不遲!”

  “也好!也好!”

  陳東走後的十幾天,趙元奴便來尋師師,她把陳東的事情跟師師簡單說了,接著便憂慮道:“妹妹如今越發後悔,總覺得那日少陽兄如此坦露肺腑、赤誠相見,我不該再那般欺瞞他!”

  師師沉思了半晌,安慰道:“沒關係,將來他總歸會諒解你的!你當日若是就坦白了,豈不會讓他的心更亂了?說不定,更不好意思收下你贈送的程儀了!”

  趙元奴點點頭,又看著師師的明眸,急切道:“妹妹那日也是一時心急,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太大方了些?”

  說完,趙元奴的眼神又開始羞澀地躲閃起來,師師沒有覺悟,不解道:“多了還不好?莫非是你最近手頭緊了?”

  “姐姐怎麽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啊!”趙元奴嬌滴滴地搖晃著師師的手臂,“妹妹是擔心少陽會拿這筆錢,順勢,順勢就……”

  “哈哈!那不能的!”師師恍然大悟,“若是陳家伯父真的去了,少陽守孝期間,豈能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