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五節 嫁禍巫蠱(上)
作者:周明河      更新:2020-11-13 01:55      字數:2233
  在馬擴一行人出京之前,劉錡又特意舉行了一次家宴為馬政、馬擴父子送行,席上還特意邀請了在京的劉子羽、劉子翬兄弟。

  席間幾個人暢所欲言,馬政舉杯致謝道:“多謝三郎的盛情款待!三郎乃是我西軍棟梁,來日的國家柱石,一席話令我父子受益匪淺!彥修有武略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彥衝遊心儒術,乃是一位道學先生,亦誌存高遠,光大聖學可期也!”

  由於馬政是老一輩的人,有他在場四兄弟就無法一醉方休,最後馬政便提前離席,四兄弟直飲到四更才散。

  在臨別贈言時,劉子羽對馬擴說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我本來就無心文事,看來往後真要跟你和信叔是一夥了,嗬嗬。彥衝是我家的讀書種子,精通易學,文事就靠他了!子充,咱們以二十年為期,看看哪個先封侯吧!”

  劉子翬正色道:“武要講,文也要講,張橫渠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文人不可廢武,武人亦不可忘文啊!孔子講求六藝,用心即在此也!”

  為了顯示朝廷對金使的重視,特意加派了三衙的一支隊伍沿途護送。此時馬政已經被徽宗提拔為文州團練使、武顯大夫,徽宗親自將《國書》與《事目》交給了馬政,令他代表大宋回訪金國。劉錡覺得往登州一行,可順便探望一下馬擴的家人,何況他在汴京也待得很悶,因此請準了官家,此次金使出海,就由他一路護送到登州了。

  劉錡走後的第三日上午,有些百無聊賴的師師正在書房讀書,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師師剛要起身出門去看,這時雲兒便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娘,開封府來人了,說要進來搜查什麽東西?”

  “誰叫他們來的?有官家的禦批嗎?”

  兩個人正說著,張迪便帶著開封府的人進來了,師師上前訊問道:“張押班,這是什麽地方,怎麽能隨便讓官差進來?”

  張迪詭秘地一笑,舉著徽宗的諭旨道:“有官家諭旨在此!姑娘切莫驚慌,隻是開封府例行公事而已!”

  開封府的官差剛要往裏闖,被師師大喝一聲道:“站住!”師師指著門邊,怒向張迪道:“究竟是什麽事?不說清楚,今日誰也別想進我的家門,若是敢硬闖,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

  “姑娘別衝動!”張迪有些慌了,“就是聖人與淑妃娘子被人用邪道害了,官家遣林大夫做法追凶,發現歹人就在這醉杏樓中!”

  “是嗎?那聖人此刻怎麽樣了?”師師直覺定然又是那劉淑妃搞的鬼,說不定那林老道也是同夥。

  “聖人與淑妃娘子經過林大夫診治,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可究竟哪個是歹人?憑他林老道一張嘴就敢胡謅!我要見官家!”

  “官家、官家此刻正忙呢,而且、而且還須避嫌!”張迪囁嚅著,“有無歹人,讓開封府查一查不就清楚了?也能還姑娘一個清白不是!若是姑娘偏不許查,那可就有心虛的嫌疑了!”

  見張迪這樣說,師師又心裏沒鬼,便直爽道:“好,可以查!不過男子一概不許進,就讓手腳輕快的女差役來吧!”

  開封府沒有正式的女公差,隻有幾個負責女牢的婆子,以及有時會招來臨時幫助查案的穩婆,張迪便把這個情況說了,攤手道:“那姑娘選吧,讓牢婆子來,還是讓穩婆來!”

  牢婆子整日接觸獄中的汙穢,自然是師師嫌棄的,穩婆是替女子接生的,倒還算親近,於是師師點頭道:“那就找幾個穩婆來吧!”

  一直耽擱了一個多時辰,及至中午時分才來了三個穩婆,此時師師等人已經到廚房裏候著了。事後師師非常後悔,覺得當時就應該斷然拒絕開封府的搜查,更後悔不應該跟著他們去開封府,以至於不小心就著了那林靈素的道。

  原來這些穩婆之中,就有一個林靈素事先安排好的,所以在搜查過程中,那位穩婆便“搜”出了兩張分別寫有“皇後鄭氏”及“淑妃劉氏”的厭勝靈符。張迪便拿著那兩張靈符給師師看,師師一看這情形,當即有些頭暈目眩,正待要求見一見官家,隻聽那張迪宣布道:“那就委屈姑娘及醉杏樓一幹人等到開封府聽候發落吧,此案將有太子殿下親自審理!”

  開封府牧是行大禮時奉行依仗的特任官,由皇帝臨時遣官權攝,總領開封府事,罕以除人,但徽宗為了鍛煉自己的太子,就讓趙桓得以暫時兼任開封府牧。師師曉得太子跟那林靈素不對付,自然不會冤枉自己。不過她更氣憤徽宗的薄情寡義,事發突然,師師反應不及,隻得跌跌撞撞地跟著開封府的人去到了府衙裏。不過事後師師又覺得此事大概徽宗也是無奈的,畢竟事涉鄭皇後,徽宗既要給鄭皇後一個交代,也要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自然要盡量避嫌。

  師師被帶到開封府之後,是與雲兒等其他人分開拘押的,她被軟禁到了一所幹淨整潔的小房子裏,徽宗特別叮囑張迪,一定要保障師師的人身安全,要盯緊她的一舉一動,但千萬不要被她發現,一切須得悄悄進行。

  到了那小房子後,師師在想林靈素、劉淑妃甚至徽宗,葫蘆裏到底都在賣些什麽藥?她不相信官家會輕易嫌棄自己,但架不住官家也會有自己的小九九兒,難不成是因為過去自己經常當麵懟他,尤其是上次把他晾在外邊,他要狠狠地報複一下自己嗎?

  師師雖然有些生氣,但這一次確實真正讓她意識到了徽宗畢竟是一國之君哪,掌握著天下萬民的生殺予奪之權,難怪那麽多曾經的仁人誌士,最後都變成了溜須拍馬、一味逢迎的佞幸小人,在如此巨大的權柄麵前,怎能不俯首呢?

  自己要不要低眉俯首?要不要真的入宮呢?師師不得不再次正視起這個問題,可是她雖非什麽仁人誌士,卻也不會輕易低頭的,不然又與那些自己平素所鄙薄的人何異?而且一旦入宮,此生再難有其他的選擇,就憑今日官家的做派,他就不配真正得到自己的心!

  師師的倔勁兒上來了,她最後想通了:寧死不屈,聽天由命!所以安然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