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四節 入宮之議(上)
作者:周明河      更新:2020-11-13 01:55      字數:2441
  馬擴已經到了汴京,當劉錡把這個消息告訴師師時,師師不覺感慨道:“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之間都快兩年未見子充了,此去遼海路途艱險,身在異邦又須折衝樽俎、費力周旋,身上的擔子可是不輕,我想哪天還是應該為子充壯壯行色!”

  “好啊,那還去豐樂樓嗎?”

  “事涉朝廷機密,為保周全,還是讓子充到舍下來吧!”

  這日剛入夜,地上尚有雪跡,劉錡便攜著馬擴到了醉杏樓,馬擴甫一見到師師,便朗笑道:“雖然俺是第一次到姐姐家裏,可這裏充滿了暖意,如同仙境一般,真是使人備覺受用!”

  “嗬嗬,子充如今也學會恭維人了!”劉錡笑道,“不過師師為你準備了豐盛的踐行酒宴,你吃了這酒,可千萬別忘記大夥對你的囑托啊!”

  “看四廂說的,子充一腔報國之忱,怎麽會將使命拋之腦後呢?”師師上下仔細打量了馬擴一番,“快兩年沒見了,子充看上去又比先前威武、壯健多了嗬!”

  “說實話,還真要多謝姐姐和三哥呢!雖然此乃國事,當義不容辭,可是我輩建功立業,更須良機啊!”馬擴抱拳道。

  “此事也是在我預料之外,以後恐怕少不了你我用武之地!”劉錡擺手道,“那咱們先入席吧!”

  三個人觥籌交錯,相談甚歡,至四更方散。期間師師與劉錡又相繼以曲樂助興,醉杏樓內外洋溢著一派久違了的融和氣息。

  張迪接到皇城司的耳目呈報後,便將馬擴往醉杏樓的事奏知了徽宗,徽宗不由慨歎道:“自從朕崇道以來,這師師與朕總覺隔著一層,朕這一年來何曾見過她如此暢快過!”

  張迪一聽官家話風不對,便試探道:“有個事情,小的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張迪隨即下跪,央告道:“若是小的有失當之處,還望官家寬宥!”

  “你照實說來,隻要不是故意顛倒是非,朕自然不會責怪你!”

  張迪便小心地站起身來,貼近徽宗耳畔道:“小的這兩年仔仔細細地看下來,倒覺得那李姑娘與劉四廂似乎走得更近些呢!不瞞官家說,以小的看來,那李姑娘看劉四廂的眼神兒,倒像……”

  “倒像什麽?”徽宗忙問道。

  “小的不敢說!”張迪又跪下了。

  徽宗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張迪的意思,沉思半晌後擺擺手道:“好的,你下去吧!再多派些人手,務必把李姑娘給朕盯緊了,如今是我朝生死攸關之際,千萬不可讓賊人有機可乘!”

  張迪唯唯而去,可徽宗的心裏再難平靜了,他曉得劉錡斷斷不敢與師師有私情,可若是明知師師的心沒有偏向自己這一邊,徽宗的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

  這晚徽宗又到醉杏樓來找師師,閑談過後,徽宗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眼看又要到新年,又要到上元佳節了,朕在這幾日總是不得空,可又最想讓賢卿陪在朕身邊,咱們一同與萬民同樂,賢卿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那婢妾到時就裝扮成一個小宮女吧!”師師嬉笑道。

  “那可不行!這會壞了規矩的,傳出去朕又多了一樁不是!”徽宗忽然緊緊握住了師師的手,眼神中流露著討好,“不如賢卿就隨朕入宮吧,如何?”

  師師聞言當即色變,甩開徽宗的手不悅道:“官家是開玩笑還是當真的?”

  “當真的!”徽宗故意作出玩笑的神色,以便在遭到師師嚴詞拒絕後留有轉圜的餘地,“賢卿若是入了宮,用不了兩年,貴妃之位就是你的了,富貴自是如水到渠成一般!即便暫時做不了貴妃,朕可特設一明妃之位安置賢卿,其在淑妃之上,如何?”

  “富貴?官家把我李師師看成什麽人了?”師師逼視著徽宗,目光如寶劍一般鋒利,“你我是知音,我才願冒著這天下之大不韙,同意與官家來往的,若官家是個平庸之輩,縱然有潑天的富貴,我也不會答應的!”

  “賢卿真的拿朕做知音嗎?”徽宗直視著師師的那汪盈盈秋水,“何故朕又聽說前夜你跟那劉四廂可是語談甚歡啊,你們還興高采烈地合奏了劉四廂所作的《夜雨巴山》,可有此事?賢卿何時跟朕有過如此投契之舉?”

  “官家聽哪個說的?前晚是那馬子充來了,他是朝廷的使節,身負重大,又是我跟劉四廂舉薦的,他還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此番出使前途難測,客死他鄉之險自不必說,哪怕一言不慎就可能被對方扣上個一年半載的,難道不該殷勤叮囑一番嗎?”師師義正辭嚴,“至於那《夜雨巴山》,確是劉四廂所作,隻是目前尚有些生澀之處,不過是四廂想請我幫忙斧正罷了!至於說我們三個人語談甚歡,這是無疑的,莫非官家是想讓我們哭著送別那馬子充嗎?”

  “嗬嗬,看來是狗子們捕風捉影了!不過啊,為免狗子們在背後說閑話,賢卿不如索性就隨朕入宮去,也免去了這些唇舌之爭了,豈不好?”徽宗輕輕地拉了一下師師的衣襟,似帶些乞求。

  “婢妾在外麵遊蕩慣了,入宮會覺得憋屈的,何況也不太懂規矩,淨給官家惹麻煩,叫官家操心!”師師麵無表情,“我還是在宮外吧,也可以順便幫官家打探些消息,就說去夏汴京大水,官家遣那林老道厭勝,林老道及其徒眾步上城樓,結果引來周遭百姓的痛毆,林老道僅以身免!再如這次馬子充之事,若是我在宮裏,哪能如此便宜!”

  “這些畢竟都是小事,嗬嗬!”徽宗極力做出一副關心的麵目,“何況你年歲也不小了,就不想想以後的事?總這樣在外麵飄著,終非長久之計,不想生個孩子了?哪怕就是養一個也好啊!”

  “我李師師沒有為人母的命!”師師果決道。

  通過自己的不幸身世,以及這些年的遭際與思考,讓師師覺得自己跟官府、跟官家之間總是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而且她近乎已經認定徽宗簡直就是個昏君,自己怎麽可以明珠暗投呢?何況宮中明槍暗箭,很容易就讓人遍體鱗傷,師師早想好了,就是不入宮。

  孩子自然是師師的一塊心病,可她現在也有些想開了,將來既可以收養幾個孩子,也可以幫著雲兒或小芙帶,那情分其實跟親生也沒差的。萬一這些都落空了,還有青燈古佛相陪伴呢,反正就是不能入宮,那裏多的是身心殘缺之人,那本就不是她這樣的清白、隨性之人應該待的地方。

  “若是我非要賢卿入宮呢?”

  林靈素激起眾怒及舉薦馬子充都是小事一樁?還想強行要我入宮?師師聞聽徽宗此言,當即氣得有些渾身發抖,最後她甩下一句“除非我死了”,便扭頭而去!還關緊了房門,把個愣愣的徽宗給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