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隻要膽子大夫君在榻下
作者:折橘果子      更新:2020-12-12 18:21      字數:6558
  秦照照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心滿意足靠在椅背上,享受地眯了眯眼,像一隻吃飽喝足的貓兒懶洋洋:“你等會要做什麽?”

  長嶺三年一次的人才選拔會,藍州城繼位城主之位,被堂而皇之劫走的付屠,南羌和東胡交戰之事。

  姒鬱按了按額角:“阿照可以先睡。”

  這話……秦照照很稀奇地瞅一眼對麵的姒鬱。

  她在想這人到底是多忙。

  不過,秦照照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鄭重:“我陪你。”

  姒鬱長睫一顫,溫聲:“可以。”

  殿內點著熏香,小巧精致香爐吐出白色輕薄煙霧,升騰而上消失在空氣中。

  深紫色近黑色紗帳墜在地上,書畫卷軸堆在附近,暖黃色燭火一路亮至小幾前,燈芯微晃。

  姒鬱垂頭一目十行,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公文和北玨軍隊呈上來的軍情。

  有些事情冗雜而無趣,但必須上報。因為是下級上報所以措辭都極其古板和規矩,生怕一不小心從話語間流露出什麽不敬之意。

  秦照照在一旁已經無所事事待了很久了,她先後吃了一小碟綠豆糕和三枚蜜餞,後來發現有點撐還出去在空地上走了幾圈。

  又進來的時候看見姒鬱眉目被燈光暈得柔和而雅致,在浮動光影和灰塵中有種別樣的感覺。

  他換了寬袖雪衣,幹淨得一如初見。

  北玨京城四公子之首的名號從來所言不虛,沒有人能拒絕的,從骨子裏透出的,讓秦照照再一次飛蛾撲火一樣靠近的東西。

  是所有和一切。

  那一瞬間秦照照心頭猛然一動,幾乎是倉促別過了眼。

  姒鬱注意到,抬眸抖了抖手中文書:“阿照如果困就……”

  秦照照堅定:“不,我就在這裏。”

  姒鬱沒再說什麽,抬手將矮桌上燈芯撥亮了些,寬袖拂過桌麵。

  他很輕地笑了一下,沒出聲。

  一個時辰之後。

  秦照照連著打了三個哈欠,困倦得眼睛閉上一半又強忍著睜開。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堅持啊堅持,這點小問題。

  堅持不了,實在是太晚了。

  這比她平時睡覺的時間遲了兩個時辰左右,普通人這時候早就困得不行了,再這樣熬下去受不了。

  秦照照揉了揉臉勉強保持清醒,起身的時候差點看花那節台階,她走過去在姒鬱身前停住,再次上手揉眼睛,覺得眼皮子根本不受控製,咕噥:“這麽多事都要你做,就沒個人分擔分擔?”

  姒鬱擱筆,筆頭搭在硯台上,含笑反問:“阿照心疼我?”

  秦照照麵色有些許不自然,不過還是大大方方承認:“嗯,心疼。”

  她耳根有點燥熱。

  答的這麽快倒是讓姒鬱微訝,他伸手將那疊文書整理到一起,動了動發酸的手腕慢慢起身。

  坐的時間太久,姒鬱眼前有一片暈開的黑色,稍稍緩了緩才正常。

  清寂大殿突然有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一時說不清那是什麽。

  秦照照看著姒鬱的動作突然在想,從前他應該在這座不大不小殿內度過了很多夜晚,即使城主令不在他手中要做的事情也數不勝數。從夜幕降臨不知不覺枯坐到晨曦初顯的日子大概不會少。

  偌大宮殿和一隻筆,就構成他眾多日子裏的一天。

  她就那樣看著,突然對姒鬱伸出手,掌心向上攤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忍下澀意輕鬆:“去睡覺。”

  姒鬱看著遞過來的那隻手,有片刻的忪怔。

  最終他抬步。

  秦照照是真的困,要是平常她估計就睡了,不過文益的話一直在她腦子裏轉來轉去重複,讓她無形中有種壓力。

  她暴躁抓了抓自己頭發,感受身邊輕緩而平和的呼吸和冷鬱檀木沉香,試探著問:“睡著了嗎?”

  身邊傳來很輕的回應。

  秦照照索性翻了個身屈肘枕在榻上,上半身支起來在黑暗中不知道看哪,深深歎氣,怨念:“我睡不著。”

  身邊人伸手將她撈進懷裏,背對著她下巴擱在她發頂,幽幽:“阿照,你在邀請我做點什麽嗎?”

  和姒鬱相觸的身上每一寸地方都被溫熱覆蓋,他身上那種寧神作用很強的味道強勢又不容拒絕占據了空氣中僅剩的縫隙,一點點填滿和秦照照的距離。

  秦照照腦子裏一點**色彩都沒有,全是文益告訴她多讓姒鬱睡覺這件事,她滿腦子苦大仇深直接忽略那句話:“你是不是睡不著?”

  抱住她的人微微一僵。

  “有一點。”姒鬱將手裏的人抱緊了些,麵不改色:“阿照很軟。”

  他的小夫人全身上下都又香又軟,有種讓他迷戀的致命吸引力。

  所以,還是不要轉過來,阿照。

  溫度順著一層輕薄寢衣傳遞,秦照照後知後覺整個人都在對方臂彎裏,伸手就能摸到光滑墨發,她重新閉上眼突然有刹那恍惚。

  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檀木沉香無聲無息散開,室內陷入無邊安靜。

  秦照照一睜眼的時候窗外一縷淡金色陽光透了進來,剛好照在地上細口短頸描金瓶上。瓶子裏插著束淡粉色桃枝,應該是折下來不久,花瓣舒展。

  真·日上三竿。

  她腦子還迷糊,又閉上眼蜷了蜷身子,然後伸懶腰,把堆在身邊的被子往下一踢。

  一聲悶響。

  踢完秦照照就反應過來,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一秒鍾不到就鯉魚打挺坐起來,緊張往下看。

  榻下人沉默了一瞬,可能也沒太清醒,一半墨發勾纏在深青色層層疊疊紗帳上一半鋪散在地上,淺色眸子帶著煙雨後霧氣群山遮掩的朦朧,那身月白寢衣領口微開,料子柔軟舒適。

  順著領口依稀可見一線玉色。

  美色在前,秦照照卻心虛地往裏退了半個身子,腳趾頭都不安地動了動,心裏淚流滿麵:“那個,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一個人睡慣了,一時半會沒想起來身邊還有個大活人。

  救命啊啊啊啊我死定了我剛才做了什麽!

  秦照照麵部表情絕望。

  姒鬱沒起身,順著剛剛的姿勢改為跪臥在榻邊,手搭在榻上。他並不在意這樣一個幾乎是單膝下跪的姿勢,隻是輕而緩眯了眯眼——這樣做的時候眼弧就被拉的格外長,無端有種勾人的靡麗感,和殷紅鼻尖痣一起添了種和往日溫柔截然不同的妖治。

  剛醒,他聲音低啞眼尾帶一點薄紅:“阿照,你膽子變得很大。”

  像一隻變態大妖精,專門蠱惑人心挖人心肝。

  秦照照差點招架不住,她已經後退到後背貼緊冰涼牆麵的地方,退無可退,隻能哭喪著臉:“要不你先上來再把我踹下去?”

  姒鬱動作一頓,好笑:“阿照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他收回那種過於明晃晃的視線,折了折袖子輕挑唇角,眼裏有細碎光亮:“阿照還欠我一個洞房花燭夜。”

  秦照照:呆滯。

  她腦子一轟整個人從頭頂一直緋紅到腳底,淡粉色的指甲殼都好似變了顏色。

  片刻姒鬱好心補充:“不急,阿照可以省點力氣。”

  出城的路上。

  長嶺牽馬在街上走是件很常見的事情,加上秦照照換了件深色利索男裝所以沒什麽人注意到。

  裘五牽著匹馬跟在秦照照後頭,瞧見她臉上就沒下去的顏色抬頭望天,納悶:“這天雖然沒什麽風兒也不熱啊。”

  秦照照沒上馬,在底下悶頭一個勁兒走,時不時用手扇扇臉上的燥熱,她生硬轉移話題:“你知道長嶺杜覺嗎?”

  才被裘七報複性科普過的裘五心塞了那麽一瞬,不假思索:“聽說過。”

  “欸?”

  秦照照隻是隨口一問,得到肯定的答複倒有點意外,在她印象裏裘字頭的明衛大部分都長期待在北玨京城,在長嶺暗衛跟得多,裘五居然會聽說過長嶺遠郊的杜覺。

  杜師傅名氣真有那麽大?秦照照疑惑地想。

  她不知道其實正常,走的時候杜覺還沒馴服那匹叫踏雲的烈馬,隻有少數認識的人提到他才會豎大拇指稱讚馬技。

  裘五眼裏晦暗了一刻,再開口的時候恢複嬉皮笑臉樣子:“夫人有所不知,四年前杜師傅馴服了一匹東胡送來的汗血寶馬,很快聲名大噪,上門拜師的人數不勝數,屬下知道不是什麽奇怪事。”

  他繼續:

  “夫人要去找杜師傅?屬下聽說如今見他一麵可不容易。”

  其實別的人也沒什麽,十來歲時候交的夥伴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秦照照昨兒在長嶺街上匆匆走一圈就發現拆了不少地方,城門口賣大餅的佝僂老婆婆沒在了,街頭那家賣吃食的換成了服飾,城西的宅子變成了商鋪。

  她隻能從很小的地方窺得一絲從前的痕跡。

  人就更不用說了,就算秦照照還能找到對方估計也認不出來誰是誰,她心酸地發現這一點。

  不過杜覺還是要見一見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人家實打實將一身馬術傾囊相授。

  “去,不過我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秦照照拉了拉韁繩回頭期盼瞅了眼裘五。

  姒鬱手底下的人從來不會讓人失望,裘五眼裏吊兒郎當不太正經,黑色麵巾下唇角卻繃緊又放鬆:“屬下帶您去。”

  秦照照笑意吟吟看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他上馬在前麵帶路。

  城門已經離得不遠了,可以看見攔在那裏例行檢查的守衛。

  日頭盛,古樸厚重城牆立在陽光下,滿身痕跡功勳,以一種守護和寬慰的姿態沉默無聲圈住了整個長嶺城。

  經年滄桑波折,風雨不動。

  秦照照跟著裘五出了城門,經過一條岔路的時候目光一凝,她眯著眼睛看著前邊裘五背影無拽下顆腰間碎珠扔在地上。

  馬跑了三四裏路開始看到一大片混著枯黃色的貧瘠草地。

  這片地兒以前就是土山坡,能長出這樣的毛茬一樣矮小植物已經很稀奇了。

  秦照照勒了嘞韁繩“籲”一聲停下來,控製好馬後似笑非笑超前邊喊了一聲:“差不多了吧,離城門這麽遠了。”

  裘五調轉馬頭,在原地來回繞了幾步縱身下馬,腰間空無一物,

  他沒有佩劍。

  秦照照注意到了,踩著馬蹬翻身下馬,站穩後拍了拍手:“有事?”

  杜覺不可能住在這條路上。

  剛那個分叉口一條是從城內遷出來的少數百姓落腳的地方,一條是直接通往長嶺邊界駐軍的。

  裘五帶著秦照照走了後一條。

  這地方空曠又少有人至,可能是出於對裘五前世的信任也可能是好奇裘五到底想做什麽,總之秦照照沒出聲。

  裘五站在離秦照照不遠不近的地方,突然伸手摘下了臉上黑色麵巾。

  一張清朗且線條明晰的臉出現在秦照照視線裏,右眼眼皮上是很深的傷疤印跡,毫厘之差可能傷到的就是眼睛,她愣了一下。

  這是除了葉池以外第一個在秦照照麵前露正臉的明衛。

  裘五那張臉上說不清是複雜還是別的什麽,他深深看了秦照照一眼,開口:“葉首領讓屬下姑且一試,試一試也無妨。”

  秦照照挽了挽過長的袖子,找了塊幹淨地兒石頭隨便拍了拍不拘小節坐下來,做好以後衝裘五招招手,沒生氣聲音正常:“坐下來說?”

  她想緩解一下這種緊張氛圍的想法已經擺在臉上了,裘五沉默了片刻依言坐下。

  這時候還記得不要靠太近,謹慎停在三步之外。

  秦照照剛要伸出去拍他肩的手頓時收了回來,她清咳一聲努力讓表情和顏悅色:“好了,你說吧,葉池讓你幹什麽。”

  幹什麽不能在府裏嗎,非得把人騙出來。

  跟他主子行事作風一個樣。

  秦照照在心裏無聲吐槽。

  裘五將從臉上揭下來的黑布拿在手上拋了拋,視線落在遠處藍白色天空上,頓了頓眉間壓抑:“你知道公子打過很多場仗嗎?”

  其實他比秦照照還大個幾歲,沒有那種刻意掩飾的嬉鬧以後聲音有種很特別的沉澱感。

  秦照照安靜下來:“八場。”

  有記載的是八場,而且戰無不勝。

  似乎看出秦照照心中所想,裘五的聲音變得很低,眼睛滿含冷寂,他陷入了某種觸之即痛的回憶,說出口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幹澀:

  “其實大大小小不止八場。”

  “不是每一場仗都像京城裏傳的那樣容易,無論勝敗都意味著絕望,悲痛和死亡。”

  “打仗這個詞,本來就代表著無可預料。”

  秦照照靜靜看著他。

  裘五啞聲:“四年前,那時候公子,”他停了一停,似乎不太適應這個稱呼,“王爺將一切事情處理好回到京城,那時候東胡兵力強於北玨,打得雖艱難我們卻占上風。”

  他苦笑一聲,接著:“眼見著勝利觸手可及,但一個月內形勢逆轉,當初的七名將死了三個,整整一萬精銳全軍覆沒。”

  秦照照心尖一顫,一不留神把地上枯草連根拔起。

  榮安王手下七名將帶兵打仗都是頂尖,一下折進去一半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萬這個龐大數字直接重創北玨軍隊。

  裘五說話的時候在輕微的發抖:“王爺在四天之內頂著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從京城佛寺至邊關長嶺,力挽狂瀾守住那十五城。”

  “那一仗,敵軍將領,薛明茶。”

  “我是主將。”

  他說的輕描淡寫一言以括但秦照照似乎可以想象,每一個字後邊都是刀尖泣血沉痛和冤魂,午夜夢回深烙心間的悔意就會成片滋長,直到徹底摧毀他已經折下去的脊梁。

  那是隱在皮肉骨血中的無數根尖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會一齊冒出頭,將五髒六腑紮得滿是猙獰血洞。

  一將功成萬骨枯。

  秦照照盯著他眼皮上顯眼的疤痕,問:“為什麽會輸?”

  為什麽?

  裘五的眼裏閃過茫然,他抹了把眼睛,察覺到一片冰涼。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也在想。

  “副將叫阮鏡竹,他將布防圖給了薛明茶。”

  這一句裘五說出口的時候竟然覺得輕鬆,四年來死死壓在胸口的那種尖刻的情感和永遠不認為對方會背叛的執念隨著輕飄飄一句話塵埃落定。

  他不敢再穿盔甲,不敢再上戰場,永遠不敢再領兵。

  不是不想,是沒有辦法。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秦照照的臉隱在暗處,明麗也遮了下去。

  裘五伸手去摸眼皮上的傷,還差一點就永遠失去右眼的心悸如影隨形,他聲音帶戾氣,像寒夜裏被霜覆蓋的冷銳劍刃:“我想見阮鏡竹一麵。”

  “你應該直接找你的主子。”秦照照似笑非笑。

  裘五沒有在意她話語中的生氣,隻是低低:“除了死去的一萬零八個將士,受背叛最大影響的是他。”

  所以如果你想知道一樁樁一件件讓他艱難走到如今的事情,就請幫幫我。

  就當是……求你。

  假使那一仗失敗,被奪走的是蕭頌所有的兵權和努力,人們隻能接受一個常勝將軍,不能接受他的差錯。

  置之死地而後生,聽起來風光,實際不過是句風涼話。

  但他贏了。

  帶來的不是榮譽,是恥辱。

  秦照照沒有動搖的樣子,她攥了攥手裏枯草覺得朝廷不幹人事,又煩那些不讓姒鬱省心的將士,兜兜轉轉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想起來姒鬱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抱三分距離和抗拒的性子還有永遠對她的話半信半疑的態度臉色更不好看,雖然理智上知道二者也不一定是直接關係但就是生氣,說話語氣也不太好:“我能做什麽。”

  她光是聽著都覺得那把無形的劍是找準心髒刺下去的——姒鬱這種人,交出去的信任隻會有一次,不可能出現第二次。

  裘五並不意外秦照照的反應,那樁事情其實很大責任在他,主將無用。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直視姒鬱的勇氣。

  裘五盯著黃綠交錯的雜草:“你能在所有有守衛的地方暢通無阻,包括上一次去過的,那間牢獄。”

  他手裏的令牌根本不能直達那裏,隻有一個可能是姒鬱提前和所有人打了招呼。這也是他想試試的原因之一,姒鬱對秦照照很特別。

  秦照照一點就通,她大概能明白裘五的意思。

  背叛就是背叛,無論理由是什麽——裘五清楚,但是他還是想要一個說法。

  成千上萬條人命,朝夕相處的弟兄,就在一夕之間做了不明不白的犧牲者。

  裘五低下頭,眼裏混雜著血絲,他自嘲:“人就是這樣,在不知道真相前總有那麽一點念想,如果夫人不願意,裘五也不強求。”

  秦照照想到什麽心念一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出乎意料應了:“我幫你。”

  她眯了眯眼,五官明麗生動:“但我有一個條件。”

  裘五抬頭。

  “我要在沒有人知道的情況下進長嶺五曲塔。”

  五曲塔是長嶺最高的地方,其中藏書無數,從古至今四國每一次改朝換代臣子更迭都會有相關記載。

  長嶺史官和京城不同,隻會更嚴苛和求實,因此“想知四國事,先進文間塔”的順口溜就被口口相傳。

  不讓所有人知道的意思……

  裘五係上黑色麵巾,僅僅猶豫了一瞬就應下了。

  要進文間塔並不難,從副將手裏拿到蓋了城主印的進塔文書就行,對他來說隻是走一趟的事。

  大不了夜晚神不知鬼不覺進去偷個章再放回去。

  秦照照往馬那邊走,幽幽:“行了,現在能帶我去找杜覺了吧。”

  裘五跟上去,麵露難色:“屬下忘記說了,杜師傅兩年前隨軍出征,駐紮軍中教人馴馬。”

  不是忘記了,是故意的。

  秦照照背著手頭也不回要笑不笑,倒也沒太意外,杜覺那人根本受不了一直待在一個地方,當初她離開去北玨京城的時候就做好見得是最後一麵的準備:“你把我誑出來的流程倒是得心應手,不請我去吃頓東西?”

  她語帶威脅。

  一頓飯做封口費還是很劃得來的。

  裘五恢複話語染笑的輕浮樣子:“哪能呢,夫人就是想去青樓楚館裘五也得舍命陪著。”